书评:《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》
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读这本书了,不管读多少次,我都会给这本书打满分。在轻松搞笑的文风中,言归正传把盘古开天、龙凤大战、巫妖大战、鸿钧合道、女娲造人、三皇五帝、天庭创立、玄鸟生商、封神榜、哪吒闹海、武王伐商、化胡为佛、西游记等中国古代传说和历史全部串在了一起,全部故事的线索都集中在李长寿身上,剧情衔接无比自然,情节设置引人入胜,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有新意。书中每一个大的章节都各有各的特色,有的搞笑轻松,有的严肃甚至催泪,但没有废篇,没有灌水,实属难得。
在人物设置上,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各有特色,虽然囿于篇幅和体裁限制,难免有些脸谱化,但仍然非常鲜明立体。谨慎、善谋、机敏又有些腹黑的李长寿,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蓝灵娥(顺带一提,我认为如果要有真人版的话,B 站 UP 主 “是一只九龄” 是蓝灵娥的不二人选,样貌气质都太贴合原著了),认真固执又偶尔透出几分可爱的有琴玄雅,迂腐古板又好面子同时又无比疼爱徒弟的齐源老道,大大咧咧喜欢喝酒的酒玖,没有架子又喜欢瞎想的掌门季无忧,好面子小心眼又愿为苍生顾的玉帝,处事淡然无比强大的玄都大法师,心胸豁达古道热肠又有些搞怪的赵公明,温柔坚定的云霄仙子,皮得不行的琼霄碧霄仙子,阴阳语十级的太乙真人,心机深沉又处事随和的多宝道人,不负西方不负苍生的地藏,清静无为洪荒第一的太清老子,到处操心的大家长元始天尊,义气为先极其护短的通天教主,喜欢漫画又为人族牺牲了一切的女娲娘娘,祸害苍生阴谋布局的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,天地开辟以来的最大赢家和阴谋家道祖鸿钧……似乎每个角色的声音都能记起。
我对书的喜好不只在于书本身,读书时身处的环境、心情、气味都会随着剧情一起印入脑海。因此虽然 《克拉拉与太阳》 这本书并不算过于出彩,但是由于读它时处在一个稳定安全又温馨的环境中,每次回想起来总是会觉得有种怀念和安心的感觉,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也是同理。同样地,在读《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》的时候,我有时处于车上、排队、睡前等碎片化的时间中,有时又处于痛苦、焦虑、怀疑、退缩等负面情绪中,是这本书帮我留住了这些本似乎不属于我的时间,我很感激。
如果只能推荐一本网络小说,我会推荐这一本。
原文摘录
所以,经过百年的摸索,本师兄总结出了一个适合的山门内御空高度,就是从咱们的住处出发,升空三十丈到五十丈,这个高度很少遇到同门,更不用说前辈高人……
不,你可能弄错了,修行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事,”李长寿摇摇头,轻轻一叹,“我们修行是为了不断变强,然后应对各种各样艰苦的环境,从而让自己活下去。
长生不老只是一个修道境界,达到这个境界你就不会自然死亡了,但各种各样的灾祸还是会要你性命。
与其在自己本领不足时逞英雄,倒不如一直活下去,等自己站在众生的顶点,能去制定规则的时候,去改写整个洪荒范围弱者的生存环境。
灵娥稍微安心些,又见师兄趴在草地上的狼狈模样,低头噗嗤一笑,快步追向了师父的背影。
她步子却是越发轻快,渐渐跑了起来……
明明刚才还是幽风锁千里,现在却已是春暖逢花开,表情转换可谓相当自然……
正常炼气士成仙后的境界,依次是元仙、真仙、天仙、金仙、大罗、混元无极,这被称之为‘天仙道’。
这种大因果,自己能躲就躲,躲不开也不能被牵扯……
脑海中,有琴玄雅自行编织出了这般画面:
阴暗狭窄的岩洞中,某位师兄浑身颤抖、呼吸混乱,手脚都有些变形,面容无比痛苦,但双目无比坚定地,褪下了地上昏迷女子的火红色仙裙……
采药不绝种,福缘免损折。
施恩不望报,不惹虚俗名。
一心求仙道,谦谦君子风。
剪下来的头发都会用真火烧到渣都不剩,修下的指甲屑都要用毒液完全熔掉,连故意喝醉的小师妹都能用捆仙锁绑在床上再盖好被子……
普通,才是最好的伪装色。
“备好了,备好了,”齐源老道含笑看着在身前的李长寿,心底浮现出了当年刚接他来山中时,那个拘谨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男童……
跟酒师叔这几年一直‘合作’炼制丹药、布置阵法,接触的越久,越觉得这位师叔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——
可惜会说话。
阐教奉行‘择优入门’,弟子成仙率较高,道承数量居中;
人教奉行‘无为随缘’,弟子成仙率适中,但太清圣人不喜收徒,故道承数量极少;
截教奉行‘有教无类’,门人弟子人妖灵混杂,存活率随缘,成仙全看脸,且道承在三千世界分布十分广泛……
李长寿心里有数,他们的反应的程度,跟各自集体荣誉感高低有关,跟他个人并无太大关联。
封神大劫,可不只是南洲俗世武王伐纣这单一的剧情,这应当是涉及三界的,针对三教弟子的大劫。
可惜,可叹。
洪荒尚且无芥末,刺身之道不圆满。
虚华如梦,梦醒坚冰,谁都不愿从中醒来;
本师叔有十七张牌,你今天还能秒我不成?
可人心都是肉生长,道心也有红尘劫。
吐出最后一口浊气,李长寿抬头看向上方,而后……
恭恭敬敬做了个道揖,用的是最正统的远古之礼。
又朗声道:
“道门弟子今启苍天:
感念苍天落下成道之劫,弟子诚心领受。
立自身之道,成无忧之仙。
若天劫落下,弟子无法承受,身死道消,自是弟子之道不足与天地同寿,心无怨言。
大道鸣鸣,天道正正。
谢天道关怀,降成仙机缘!”
飞升又能如何?成仙又能如何?
成仙,让自己从一只蚂蚁,变成了强壮点的蚂蚁;
飞升,给这只蚂蚁插上翅膀,飞到了空中,但也只是一只飞蚁,且目标更显眼了些。
洪荒不计岁,至今无数年,就算大劫不断降临,但存留下来的高手依然有些太多。
偌大的南赡部洲,山川锦绣、江河奔腾,却无一处美景能让他停下遁法;
无数城郭部族,在洪荒漫长的岁月刻度下,催生出的无数人文盛景,却无一人能让他回首半瞬……
我心有长生,不慕俗世情。
渐渐的,少年有了烦心事,心底住了俏佳人。
而李长寿背后帖墙上的这个大字就厉害了,大概,偌大的洪荒,数不清的炼气士,也没几个能与他重样。
这是个‘稳’字!
修行其实就是这般。
流淌过自己身周的岁月似乎变得很慢、很慢,不必如凡人一般为三餐住宿急躁忙碌,也不必担心寿元只有匆匆百年。
偶尔专注炼丹心神疲倦了,就在山中走走、看看,逗逗师妹,照看下湖中灵鱼、山中灵兽、田中草药……
他对这般生活,其实无比满意。
分宾客入座,双方相视几眼,还没开始说话,就开始一阵扶须大笑……
酒乌见多识广,知道这是固定流程;笑的时间越长,表明自己就越没有敌意。
洪荒本身,并没有这么多可乐的事。
金仙,长生之仙,自身之道已得了天道认可,若无灾祸,可伴道而生、长生不死。
大罗金仙也算金仙,大罗乃自身之道圆满之意,小劫不毁,大劫难逃。
既然确定打不赢,那不如就彻底认输
余生很长你很短,入了花楼无钱财。
【善】这个字,其实就是‘好’、‘可以’这种表达肯定的用语,多为老辈炼气士所用。
试想,一位鹤发童颜、仙风道骨的老神仙驾云而来,对自家弟子说了两句话,就点头微微笑,说一句:
“好!”“行!”“中!”“就这么整!”
未免太失风范。
若这老神仙甩一甩拂尘,淡定地说一个‘善’字,让人捉摸不透之余,自身气质也更为玄妙。
李长寿却不太喜欢说这个‘善’字,待他摘得长生道果,度过悠悠岁月,心态老了后,与后辈交谈时,八成会说一句:
“稳。”
真实情形却是……
片刻前,结界中,蓝灵娥做道揖时,轻声道:
“弟子不慕长生,不爱虚华,惟愿常伴一人身侧。
若师门不允,灵娥自请贬落凡尘,心自无悔恨。”
随后,敖乙趁机将那只锦囊摸出来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只木牌,其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:
【强求不得换一个】。
呃,李长寿突然意识到:
以前时,掌门操心的事,他操心;
渐渐的,掌门不操心的事,他也操心;
到如今,就连掌门本人,自己也在操心……
自家圣人老爷摆明了是要扶持天庭,善尸都化作了太上老君,替玉帝站台
紧接着,他却是看也不看,随意拿了一只手镯,向前迈出半步,递给了东木公。
“木公……”
“哎,你这是做什么!咱不是这般仙神!”
东木公皱眉摆手,李长寿含笑前送,口中说些“都是木公在陛下面前美言”、“权当给木公补上新婚贺礼”这般话语……
山水灵图外可见,里面的两道身影你推我让、你让我推,好一阵才停下了折腾。
于是,玉帝陛下的赏赐,就这般少了一半。
成仙天劫其实都十分迅速,前后不过片刻就会劈完走人。
毕竟天道老爷也很忙,洪荒炼气士基数太大。
成仙对个人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,但对天地而言,却只是一只蝼蚁长了翅膀、一只蝌蚪变了态,没什么大不了。
李长寿笑道:“待我仙路长宁,待我大道可定,待我前路只有悠悠岁月,漫漫余生,我自会去想,与何人携手为伴。”
李长寿仔细思索,很快就做道揖,道:“弟子谨记大法师教诲!”
虽然这些,他在早先制定后续谋划时,早已考虑周全,但此时还是要说一句:
“若非大法师您今日及时提醒,弟子说不得会犯下大错。”
玄都大法师顿时摆摆手,笑容越发舒畅。
现在渡劫,最多只是有七成的把握,这不等同于白白送死吗这!
实际上,哪有什么真正的清静无为,也不过是太清圣人强到了谁都不敢招惹。
如果西方教圣人弟子直接露面,那李长寿就直接请大法师出场,代表天庭搞事。
玄黄塔一顶,大法师怕谁?
而他这个小法师,负责收龙族谢礼,躲在后面高呼【大法师何其六】就够了。
李长寿瞧一眼此地的情形,也是差点笑出声。
三位圣人弟子倒在海面上……
一个在吐血,两个在瞪眼,画面说不出的诡异,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和谐。
这赵大爷以一敌二,犹自能碰在上风,此刻看起来比两人‘惨’了不知多少。
此情此景,李长寿突然意识到,【敖乙大婚】这场戏,他好像扮演的角色,着实太多了些。
原本他觉得,自己只是个场务,但回过神来,已是导演、编剧、投资者、场务,并亲自下场做了其中一个龙套小演员。
而此刻,因大法师带他本体来此地,他连‘观众’都客串了。
自编、自导、自演也就算了,还自看……
“还老规矩,你这般折损你截教圣人老爷的面皮,当真不怕被你家圣人老爷毁你道行吗!”
赵公明却是不以为意,自顾自躺在那,用定海神珠封着周遭乾坤。
自家老师常年闭关,若是被老师知道了这件事,按老师的脾性,怕是……
会指导自己吐血时的力度,以及躺下之后的表情,顺便去找其他圣人试一试效果。
大法师:略懂,略懂。
小法师:略,懂。
洪荒万瓷之王赵公明与他的迷妹金光圣母,鸿蒙凶兽蚊道人苦追太清无为玄都大法师?
夭了个寿的,这都是些什么戏码……
能少得罪人,自然是要少得罪。
从心莫刚,大道安康。
咳,人教弟子的从心,那能叫从心吗?
从善如流罢了。
别人笑我穷周全,我笑别人尸骨寒。
开什么玩笑,他昊天可是‘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’,就算是无聊,那也要是最高层次的无聊,一个‘很’字如何能体现他此时的心境……
他,无聊极了!
海神册封大典开始的前夜,李长寿本体,已秘密抵达南海海神教后堂,躲在纸道人体内,守在通天教主的画作之下。
仙识扫过,大典之地点燃了数百堆篝火,数不清多少凡人在此地载歌载舞。
还有几个时辰,各方宾客就会从四面八方而来……
‘唉,这般重要的时刻,自己身边倒是缺了个能分享心情的好友。’
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,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。
先忍受些许寂寞吧,今后自有大把的岁月逍……
玄都大法师给了李长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,似乎在问‘怎么样’。
李长寿给玄都大法师一个感激又感慨的眼神,仿佛在说‘您真棒’。
以前吹过的牛,今天,都圆上了!
“玉帝有旨!海神听封!”
东木公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,高声诵读:
“今,南海之滨有海神,聚拢信众,立香火神教,教导万民,庇护凡俗,斩妖除魔、累有功劳!
天庭玉帝陛下感海神行善之举,念万民心之所系,开此特例!
奉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之令!
封!
南海海神李长庚为玄上无缺四海大神!
享四海生灵祭,布教四海之滨,准入天庭凌霄殿仙家之列,有通明殿议事之权,统管四海斗、瘟、兵、祸之事!
代天巡四海!”
下方李长寿做道揖,口中喊道:“长庚领命!”
青莲算是道门的标识,三花做莲花状,这代表修行的是正统道门道承,得道门气运庇护;
莲花瓣数越多,就代表着道基越圆满,潜力越大,今后的上限越高;
而莲花越是透彻透亮,就说明道基越稳固,对道的理解越透彻……
但这三朵透彻到近乎透明的十二品青莲……
过分了吧!
玄都大法师突然明白了,为何老师会格外关注这个小弟子。
长寿这家伙,不只是够机灵、会说话、擅谋略、会安排,本身也有跻身道门高手之列的潜质!
那三朵十二品青莲的虚影,自他胸口、小腹、额头现出,缓缓向他身后飘动,在他头顶汇聚、绽放,缓缓旋转。
李长寿心底一片空明,自身之道化自无形之间,在天地之间不停的延展……
宛若这天地间有一面墙壁,自古而今已有数不清多少名字留在了上面,李长寿此时,也将自己的姓名刻了上去。
胸口又有五色气息绕动,化作纯粹的五行气息,归于李长寿道躯各处,让李长寿的道躯与元神完美相融。
三花聚顶,五气归元。
这就是金仙境?
道躯轻灵空幻似要随风而去,元神宛若仙玉雕琢而成;
仙识缓缓铺展开,已是能探查万里之外。
天地与我相近,万物与我共生。
命数与我无束,大道与我共鸣。
自此跃出轮回,人书无此姓名。
五行阴阳同生,自在还虚太清。
李长寿心底一阵安然,甚至……有点感动,鼻尖也有些酸涩。
终于成金仙了。
玄都大法师头一歪,心底浮现出了这般画面……
那朵劫云上仿佛有个火气冲冲的老道,对着下方李长寿甩出雷霆之鞭,每甩一次,还喊一句:
‘渡不渡?’
‘就问你渡不渡!’
‘还九成八的把握再渡劫,你咋不十成把握直接拿大罗!惯的你是不是?’
——脑补,纯脑补。
“呃……”
玄都大法师嘴角一阵抽搐,额头挂满黑线。
藏起来的才叫跟脚,暴露在旁人眼中的,应该叫做简历。
毕竟成不成金仙,也只是在圣人一根手指碾下来时,圣人老爷的手感稍微有所不同罢了。
成就金仙之前,圣人老爷的手指摁下来,估计是【没什么感觉】。
现在……
估计已经能是【微微一硬】。
李长寿道:“大法师请放心,弟子定不会给人教惹麻烦。”
“此言差矣,”大法师笑道,“何为麻烦?若是我也无法解决之事,才算是麻烦。
龙族上天的时机已是渐渐成熟,你该出手时无需顾忌。
老君既已传下丹道,你此时已算是老师的半个弟子,若有人欺辱了你,那便是落了老师的面皮。
谨小慎微虽不错,但过分谨慎,被老师觉得你胆小怕事,那就有些不美了。”
那份大礼包,可比李长寿当年给自己准备的,还要强力许多了。
“看来,还是有必要弄一次修行训练营。”
不图你渡劫飞升……
但一定要活下去啊,灵娥。
渐渐的,天罚落下的节奏,悠闲且惬意。
宛若有位老人坐在这朵灰云上,泡一壶上好的悟道古茶,冲一口鸿蒙灵曦,在细细品尝,顺便甩动天罚之鞭。
灰云下方,那道身影东躲西藏、道袍破烂、抱头鼠窜,跑起来都是那般英俊潇洒。
实际上,李长寿的心神,已经落在此时唯一一只金仙境战力的纸道人身上,驾着这只纸道人,朝地下的单向地脉挪移阵而去。
金仙境的化身,遁法都是如此顺滑……
正此时,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,某个有些荒诞的念头。
自己是不是,无意间搞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?
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纸道人,注视着在纸道人腹部缓缓旋转的那颗丹药,又联想到了洪荒之中,现如今流行的元神道修行方式……
因为洪荒环境太适合修行,南赡部洲之外的各处,随便吸一口气都是纯净灵气,随便找个山头都能挖出灵脉;
这种环境下,人族踏上修行路并不算难,有资质、有功法,都可踏上此路,只是各自能走到的位置不同罢了。
所以,此时的修行体系,乃是直接炼气、修元神、飞仙。
假若外部环境不如这般优异,需要修行者不断提纯灵气、净化灵气,才能满足成仙所需……
那岂不是要另外的一套修行体系?
金丹大道?
自己的纸道人之法,凝外丹而增自身,只要有足够的时间,似乎可以推演出一条全新的、适用于‘微弱灵气’环境的修行体系!
一颗金丹吞入腹,我命……咳,头顶还是这片天!
“唉,”多宝摇摇头,“有些事不提也罢!”
一般听到这般口吻这句话,那就表明说话之人迫切想吐槽。
李长寿顺水推舟,正色道:“晚辈总归是想多了解一些,免得以后出什么差错。”
不对。
李长寿注视着二楼处的灵娥,目光落在了灵娥身后那本书册的虚影上,隐隐地,在上面看到了一个‘稳’字。
呃,由《稳字经》入道?
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,也略微有些凌乱。
大家都有安水城户口,谁还没见过几个神仙?
更何况,他们加钱了!
稍后真打起来,八成是玉帝出手护着他们两个天庭臣神。
他们实力够不够玉帝心里有数,但态度必须要有,姿势必须满分。
言说中,玉帝推开船舱窗户,看着窗外万里烟波,继续道:
“风有徐徐,也有劲疾,云有舒卷,也有骤急。
天地万物,皆有急缓之理。
龙族之事,也应如此。”
大法师瞧了眼正在飞升阶段的灵娥,不由眼前一亮。
这次,玄都大法师多费了些心思,引出一道纯粹的太清道韵,缠绕在了灵娥元神外围,待灵娥飞升结束后,能为她再次续上一大波的感悟。
做完这些,大法师看了眼浊仙境的齐源老道,随即便转身离开。
点不动,下一个。
而作为这件事的见证者、撮合者,南海海神、人教小法师、人教度仙门小弟子、人教圣人老爷最满意法宝人,李·天庭候补月老·小相思宝树执掌者·长寿……
着实捏了把汗。
洪荒天地开辟时,天地间有一尊最强的圣人,便是盘古大神,但盘古大神承受开天之业力,牺牲自身而成全混沌海中无数真灵,从而演化出了如今这洪荒天地。
盘古大神自混沌中证得了混元,乃大道混元无极圣人位,也是唯一一尊,为洪荒所知的大道无极圣人。
我听老师说起过,道祖老爷本可在天道完全显化前,强行冲破天道,迈入混元大道圣人之境,但道祖那般做,洪荒便会迅速崩碎……
是道祖老爷舍弃了混元大道圣人之位,以造化玉碟完善天道,将自身逐步融入天道,补全天道所缺,护住洪荒天地、三千世界。
所以,道祖老爷既是圣人,也非圣人,可称之为天道圣人,最为特殊。
《稳字经》(精修第二版)
(洪荒·佚名)
来匆匆,莫管闲,道已固,争前难。
遇不平,思自力,遭难事,莫自闭。
朋若多,事无躲,友若寡,少横祸。
敌莫立,立必危,先下手,需扬灰。
寻靠山,傍大腿,莫自持,勿自卑。
私之欲,祸之根,且安命,后修身。
道在前,稳步行,多张望,祸不停。
宝虽好,不强夺,道之真,修正果。
入歧路,退则进,遇机缘,谋后得。
昔红某,老好人,终遭算,何其惨。
有妖师,谋算多,被敲昏,装铁锅。
水火神,遇挑拨,天柱倒,命无果。
老玄龟,性安乐,不识躲,遭横祸。
夸父亡,羿日射,俱成灰,劫后落。
旧巫祖,力逆天,慎思寡,徒悲落。
昔妖皇,目无人,事狠辣,终无躲。
古而今,强者多,至今日,留几何?
龙凤族,意不平,强争运,归落寞。
后巫妖,分天地,受挑拨,皆败落。
至人起,颂礼乐,圣贤助,仙士多。
抵我辈,霉运躲,仙路全,富道果。
居安乐,思忧祸,事稳健,拒因果。
显摆者,必被摁,不论功,唯本分。
避天灾,有变化,躲人祸,不留锅。
礼前辈,尊往者,敬圣强,聚功德。
勤燃香,奋修我,得长生,不可惰。
道无尽,心有垠,踏实路,莫空落。
思愈乱,难圆满,牵挂者,不可多。
今闻道,艰难多,稳字经,伴手侧。
而李长寿也不由脑补了这般画面:
【上古大战时,玄都大法师头顶玄黄塔,背靠太极图,执掌乾坤尺,脚踏风火蒲团,与妖族皇者大战于天地间,打的风生水起、天地震颤。
而实际情况,大法师心底……
玄黄塔:‘弄死他!往死里弄!阴阳轮转!快开大!开大!大徒弟你行不行啊!’
太极图:‘别给本图面子!撞他东皇钟!这小破钟,不跟他大哥二哥混,助个妖皇能有出息啊?’
乾坤尺:‘伊掼啥浪头啦,阿拉不是至宝,也是能打动他的哈。’
风火蒲团:‘跟着几个大哥混,巴适,巴适滴很。’】
“弟子想借龙族之力,散一些消息出去。”
李长寿沉吟几声,仔细思虑,缓声道:
“比如……
远古有凶兽名六翅金蝉,生性凶残、残杀无算,其神通广大,有极速、擅乾坤术法。
若能捕到此凶兽,不可直接打杀,其蝉蜕可用以炼制灵丹,服此灵丹者,未长生者可长生,金仙可圆满自身道境。
借此给那西方施压,让金蝉无翻身之日。”
李长寿眨眨眼,也是有些后知后觉。
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这种谬论,莫非就是……从他这里传出去的?
在经营一方势力时,真正的稳,应该是故意露出一个虚假的破绽,由此引导敌手的行为,让他们朝这个破绽用力,从而给己方更多应对的时机。
之所以决定给蟠桃削皮,并不是觉得蟠桃皮没有营养,只是单纯想让旁边的纸人知道,他的桃……
富余。
金仙境后,李长寿越发体会到了‘友’的重要性;
每次一想到,数万年、十万年后,小琼峰上只有他独自一人,哪怕修为再高、安全系数再强,也总归觉得缺了点什么。
【他不好热闹,却想让热闹在自己的视界内,当心底有些疲乏时,远远的看几眼,就会觉得自己也在热闹之中了。】
故,与小琼峰结下善缘者,只要不结因果,李长寿能帮自会去帮。
“那,”云霄问道,“我们每五百年见一面,可吗?”
李长寿:……
五百年,猴子都能熬出狱了!
卿赠一缕青丝,我还一份因果。
还有一位老道看着身旁,那一同修行了半个元会的老道,笑道:“道兄,你我可算是升温境?”
另一位老道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犀利。
想了想,李长寿又提笔,画了一幅灵娥光着脚丫、在湖边抓鱼时的画像。
杨柳依依,画中少女挽着衣袖,弯腰盯着湖面下游动的灵鱼,表情格外的认真,脸蛋上还带着少许水渍,长发垂在侧旁……
这是她十七岁那年,李长寿为了锻炼她反应能力,封了她法力,让她徒手抓一百次湖中灵鱼。
那也是李长寿第一次发现,自己天天见到的小师妹,已是亭亭玉立。
那老道立刻就要迈过矮桌,对李长寿直接发难,而李长寿身后,赵大爷淡定地向前迈出半步,悠然道:
“这瑶池的地,怎么有点滑。”
但老君手中拂尘一甩,青牛迈出两步,老君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仙宴之中。
老君看了眼李长寿,左手抬起。
留给李长寿的反应时间不足瞬息,但,李长寿把握住了这个机会!
立刻快步向前,扶住了老君的胳膊,将老君扶下了牛背!
“长庚,”老君微微开口。
“弟子在!”
老君道:“将牛拴外面,莫要在陛下面前失礼。”
天道之律,一元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,一元又分为十二会,一会为一万零八百年。
“放心,”李长寿笑道,“是一些月老你必然明白的问题。”
李长寿目中带着少许深意,月老迅速领会了权臣大人的指导精神。
这问题,就算自己不懂,那也必须要懂!
“公明道友和水神您的规矩,小神都懂。”
月老淡定地笑了笑,左手一抬,中气十足地朗声道:
“天道在上,小神今立下大道誓言……”
云霄也道:“道友近来可安?”
“远近无大事,只是修行多奔波,”李长寿温声说着,忽而正色道,“这五百年匆匆而过,当真是不觉岁月变化。”
不曾想到李长寿竟然会主动调侃此事,云霄抿嘴笑出声来,这次却是真的消融了清冷寂寞。
而上古年间,唯一阻碍巫族在海水中狩猎的……
只是鱼刺罢了。
那一天,仿佛太阳星坠入了海底。
西海龙宫正上方的海面,缓缓拱起百里直径的水球,一股股灵力光束照透了天际……
“都说了,贫道不善斗法,只是天庭文官。”
离着这十万大军稍近,云霄轻咦一声:“功德金身,天道加持,那里莫非是玉帝师叔的化身?”
李长寿:……
感情,道门大佬都能一眼认出来!
玉帝这化身是有多失败!
污泉,本是开天之业障所凝,又糅杂天地对生灵之怨,这是万灵的因果。
龙族只有替万灵承受这般因果,才能抵掉他们当年破碎洪荒的业障……
“长庚辛苦,剩下的,交给吾来做吧。”
一声轻叹传入耳中,李长寿豁然抬头,看向远处云端。
那里,天庭元帅华日天傲然而立,英俊的面容露着淡淡微笑,身周正涌出道道金光,身上的衣袍尽皆被金光照透。
李长寿着实怔了下,“陛下……”
华日天轻笑着点头,低头看着下方海水。
忽而纵身一跃,化作一束金光,径直射向海眼!
李长寿失声喊道:
“您功德金身已成!何不调天庭功德!”
得来的,却只是一缕渐远的传声:
“迟疑片刻便是生灵涂炭,吾昊天,既为天帝,愿为苍生顾。”
少顷,一层层金光晕开,将天地渲染成一片金色,定海神针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缩小,下方海眼同步收缩。
半个时辰后……
李长寿、云霄、赵公明、东木公,带着天兵天将,带着数万先后赶来的苍龙,围在海底。
定海神针化作了原本铁棒大小,静静立在一口小小的‘泉眼’中。
泉眼流淌出清澈的水流,这水流十分温柔,填补着东海之水的消耗,无比稳定,蕴着功德。
从他们衣服破损的程度可以判断,这已是混到了西方教权利中心、绝对的高层!
——毕竟身上的布料,只能遮住一些关键部位了。
今后若有女子沾染此地之水,则受此地一真灵,孕育为婴孩,弥补此地这些真灵的遗憾;
凡顺利生育的女子,将会得水神之庇护,无病无灾,安度一生。
此前坐在大殿宝座中,无法看清其身形、散发着淡淡圣人威压,宝相威严、让人不敢直视的圣人娘娘;
此时趴在池边,依旧散发着圣洁光辉,让人心底起不了任何绮念,但却嗑着仙瓜子、喝着仙果酿、托着下巴看着的女神大人……
难不成,太清老爷正在太清观中正在打电动,一气化三清就能凑一桌麻将乐呵几万年?
天道无始终,无定性,无常势,无因无果,于圣人如枷锁,于蝼蚁如恩泽……
【那人已成了天道演变不可或缺的一环。】
当真蕴含了太多信息……
如此看来,自己此前所构想的那些危机,并不都是凭空妄想。
洪荒是真的凶险,绝非大罗之流就可安然自在。
六圣,不得不防;
天庭与天道,更不得不防啊。
一股悲怆扑面而来,有琴玄雅道心狠狠地一揪,急急冲向城中。
“有琴师妹,先来我这。”
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旁响起,有琴玄雅怔了下,心底拼凑了一路的坚强,几乎在瞬间破碎。
有琴玄雅缓缓闭上双眼,元神微微震颤,一缕火焰出现在了元神中央,已是要燃尽自己的真灵,多护持此地片刻。
她是度仙门弟子首席,是师父引以为傲的弟子。
哪怕是死在此地,也不愿魂魄落入旁人手中,以免仙门为此受辱。
师父,对不起,徒儿辜负了您的期许……
咚!
咚、咚、咚……
有琴玄雅不由一怔,眼中世界已近乎苍白的她,低头看向了侧旁那名只见过一面的长嫂。
不知从哪来的力气,有琴玄雅右手凑过去,覆盖在了这年轻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。
是、是心脉在跳动……
有琴玄雅手指颤抖着,眼圈突然变红,眼泪如断弦的珍珠,沙哑嗓音开口问着: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反复问着,反复问着。
那原本一直紧绷着自己面容的年轻女子,此刻抬手捂住口鼻,失声痛哭了起来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,”有琴玄雅呼吸有些不畅,几乎就要失去力气扑倒在地上。
叮、叮叮……
一把把飞剑落在地上,已是黯然无光。
道道黑影缓缓逼近,而那些毒虫,却在半空汇聚,如同一块岩石,悬在有琴玄雅头顶。
空中那面带黑甲的女子在猖狂地笑着,手指按压,那群毒虫狠狠砸落……
有琴玄雅紧紧闭着眼,左手握住那只吊坠,嘴唇颤抖间,发出了那微弱的呼喊……
“帮我……”
嗡!
一道金光突然冲天而起,以有琴玄雅为圆心,笼罩了直径十丈的范围!
砸落的毒虫瞬间被这金光融化,而这金光穿透浓浓的烟雾,刺穿夜空!
有琴玄雅紧闭着双眼,跪坐在那,双手握着那只玉坠,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,用在了呼喊:
“帮我!帮我救她……师兄,啊——”
金光周遭似乎瞬间安静了下去,只剩下她的哭喊。
一道还算挺拔的身影,不知何时出现在有琴玄雅身旁,身着百凡殿可以领到的深蓝色道袍,长发简单束起,低头注视着面前这个纤瘦且狼狈的身影。
“我在。”
他面露悲凉,仰头长叹:
“我人教可有高人现身!人教前辈,看能道微仙宗如此欺凌我等!”
星空之中忽的多了两道亮光……
那是水蓝与火红两颗流星,正缓缓环绕、互相追逐,转眼化作了一面水火太极图。
太极图之下,一名老道的身影由虚而实;
他身着白袍,手托拂尘,清瘦的面容微微一笑,自有一份随意舒适的道韵。
有度仙门仙人高呼一声:“水神!天庭水神!”
确实是李长寿。
李长寿闭上双眼,右手遥遥对准这女子小腹,掌纹中出现了淡淡的金色。
是他了。
李长寿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,心底泛起种种感悟,冥冥中仿佛存在某种指引,指明了一条路。
片刻后,李长寿睁开双眼,抬头看向天空,朗声道:
“吾乃天庭水神,奉玉帝王母之命,与东木公暂代天庭诸事!
天道请听,吾有所请!”
轰隆——
一片金色的云朵自天边飞来,在洪林国上方缓缓盘旋;其中蕴含的浓郁天道之力,让众炼气士有些不适。
李长寿低头看向这名年轻妇人,与她身旁的玄雅母亲,温声道:
“今日有玄雅为请,我与你们一场机缘。
我可赋予你腹中孩儿一道天命,他与他的后人,会带领你洪林国部族再立新国,且会比此前洪林国更为昌盛。
但有三道仙契,需尔等遵循。
契一,新国任何国主,寿终当正寝,若违反天命,便魂飞魄散,不可轮回!
契二,新国需尊天帝,祭天祀地,尊祖尊礼。
契三,国不可养仙士,天帝自会与尔庇护。
可愿?”
那年轻妇人慌忙看向侧旁的母亲,后者连忙点头,这年轻夫人立刻对着李长寿跪伏了下去。
“简狄尊仙人旨意。”
“善,”李长寿右手对着这妇人轻轻一扫,空中那片金云溢出道道金光,转眼汇聚到了这妇人腹部。
妇人额头出现了一朵金色的圆轮烙印,低声喃喃:“要向东去……”
“孔宣道友,请来。”
李长寿对着身侧孔宣做了个请的手势,又对这十多名妇人言道:
“这位是凤凰一族神鸟仙人,稍后会带你们离开此地,护你们新国百年,尔等需以新国图腾感其恩德。”
那年轻妇人低头道:“是。”
孔宣露出淡淡笑意,目中满是安然,轻叹道:“不曾想,竟能这么快。”
“后面就辛苦道友了,”李长寿含笑言说。
“我凤族,欠道友莫大的人情。”
圣人老爷把所有话都跟自己解释清楚了,那还是圣人老爷吗?
逼格,重中之重。
“你可是见到后土了?”
“嗯,”李长寿老老实实答应了一声,低头不敢多看,“此次前来求见,是想请娘娘为我解惑。”
池中女神淡然道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李长寿在袖中摸索一阵,抱出了三摞厚厚的书册;
池中女生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书册,绝美又庄严的面容上,露出了满意的微笑:
“说吧,想知道什么。
后土之事并不算禁忌,只是较为隐秘,所知之人只有我们几个罢了。”
真正的无敌,是旁人不知我名、不知我道、不知我存在,而我屹立于众生之外。
空中,金光缓缓消散。
七颗色彩不同的宝珠,正围绕着后土娘娘盘旋,一缕缕七情之力回归后土娘娘自身,顷刻间互相抵消、排解。
突然间,后土睁开双眼,眼中光芒闪烁,身周那七颗宝珠同时炸碎,七道本已无法反抗的化身,再次现出了虚影。
大法师皱眉道了句:“后土前辈,莫要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
后土目中闪烁着淡淡光亮,注视着面前这七道已失去大半七情之力的化身,嘴角露出少许温柔的笑意。
她取下头上的那只草环,轻声道:
“众生之苦,我来背负;
众生之怨,我来承受;
众生之恨,我来忍受。
我自身之哀、恶、欲、喜、惧、爱、怒,为何不能由我来包容?”
玄都大法师眉头渐渐舒展,笑道:
“前辈自行决断便是,不过下次若是再压制不住,还请早早只会我等一声。”
“嗯,多谢。”
后土柔声答应着,目中满是柔情,纤指将草环轻轻推向前去。
七情化身化作道道流光,汇入草环,草环飞回后土怀中,被后土抱在胸前。
“以后,要乖哦。”
季无忧大喊一声:
“快!去给白泽前辈安排一个圈!”
殿内几名长老,一旁站着的李长寿以及小灵娥,此刻都安静了下来。
白泽那张优雅的脸差点就垮成了驴脸。
“掌门,”一旁有长老连忙出声提醒,“住处、安排个住处!”
“咳,咳咳!对!给白泽前辈安排个住处!”
权欲不过自身之欲,何必用豪气、不凡、王者、至尊这般词汇去美化?
终究不过是强点的生灵,役使弱些的生灵,得到身心上的满足罢了。
反正,贫道是灵珠子之师,定要将他这性子板正!
长庚,可有妙计?”
李长寿沉吟几声,坐在那静静思索。
太乙真人等了一阵,小声道:“总觉得你不是在想如何帮灵珠子,而是在想如何敲贫道一笔竹杠?”
李长寿认真记了下来,又看向灵娥,转身就要走人。
“师兄你都不问我的吗?”
“不用,你的答案为兄早已知晓。”
“别嘛,师兄你问问呀!
说不定跟你想的不一样……是稳健,稳健最重要呀!师兄!
唉,飞走了。”
终极的普通,则是道心保持着‘普通’二字,不会有任何非普通的想法,却拥有随时、稳定跨越普通障碍的实力。
其实,灵娥所不知的是,这半年试炼中,妖族之所以无比恐慌,主要是因此地实力最强的数头金仙境老妖,一夜之间悄然蒸发。
呃,脑补一下玉帝陛下转世身,站在城头高举长剑,对着天空大喊:
‘贼老天,我命由我不由天!’
那画面,当真经典!
比起域外天魔,他们更怕被【宁肯错杀,不可放过】。
一点水蓝色的光亮,自李长寿元神额头绽放,瞬间席卷灵台各处,让道心无比宁静,无比安然。
【底牌:空明道心】!
看到了!
李长寿在这一片水蓝光芒之外,看到了那如同蛛丝一般,贴在了自己道心、贴在太极图道韵之外的一丝丝黑气。
这是大劫劫运在他心神中的具象。
但此时李长寿心底没有任何波动,平静地睁开双眼,此刻的他……
莫得感情。
他见到了,陆压的本体三足金乌,张嘴对准自己那两只……
两只此刻刚恢复联系、却无法动弹的纸道人!
陆压的鸟目,倒映着李长寿的身形,其内满是戏谑。
陆压应是不知的,那两只纸道人的袖中有什么……
只是一瞬、只是一息!
远处的白泽此刻已想到了什么,身形疯狂前冲,嗓音通过仙识,在陆压耳旁炸响:
竟是那般惶急,竟是那般着慌。
“住手!你就算杀了木公也不要碰那两个化……”
呼——
白色火焰爆发,一只纸道人做出用力抛掷的动作,在最短的时间、用最明确的判断,将兽皮袋扔出……
但太阳真炎来的太快,仅是一只浅浅的火焰花朵,就将百灵兽皮袋卷住,舔破。
其内现出一名老道的身影……
浊仙,真仙境……
这老道身周涌出道道亮光,那是李长寿给师父留下的防护灵宝,但被太阳真炎直接破掉。
老道袖中飞出的【人】字纸道人,只是爆发出仙力,就已被火焰击溃。
转眼,老道被太阳真炎包裹,比那纸道人燃的还要快些……
这毕竟,是金乌一族的本源神通啊。
但李长寿留下的这些后手,为师父多争取了一瞬的机会,多了一次开口的机会。
老道先是错愕,抬头就看到了李长寿疯狂冲来、距离自己已不过十丈的身影,不顾浑身剧痛、不顾自己将毁灭的惊恐,只是急地大喊:
“快走!不要过……来……”
火焰吞没老道面容,扯碎老道元神,极高的温度,将老道那不堪一击的道躯稍微灰烬。
李长寿扑到、扑空,那张开的左手,抓住了一把细细的灰烬……
引劫运入我,降劫运入你。
陆压。
或许以前不死不休,是因立场、是因利益,是因防患于未然。
但今日……
我,就是你的劫!
突然间!
西南方向出现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,对着李长寿道韵笼罩的千里范围抓来。
又有一声轻叹飘荡在九天之上。
高空中,一名老道盘坐在蒲团上现出身形,那蒲团之下有水火太极之相。
老道面容枯槁、似乎毫无道行在身,双目也没什么精神,抬起左手时,宽大的袖子随风飘舞,指尖轻轻一弹。
那只遮天蔽日、直径超过数千里的大手竟转眼崩碎,消于无形。
老道有些费力地开口,抬眼看向了那大手袭来的方向,淡淡的嗓音却给人惊雷炸响的冲击……
“滚。”
西南方,隔了不知多远,托着宝树的老道浑身震颤,却不敢与九天之上的老道目光对视,低头道了句:
“师兄,得罪。”
而后转身离去,消失无踪。
而此时,李长寿心底,最后的一点心力,突然想到了点什么!
飞熊之姿,封神大劫……
卧!
姜子牙?!
自家师父是姜子牙的前世?
齐源、齐国之源?!
“槽……”
若非自己反应及时,一句【此地不过是我一具化身,我已来此地片刻】快速出口,姮娥应当是直接抹杀了他这个天仙境后期纸道人。
李长寿此话一出,姮娥的表情在瞬息内六次转变!
最初是震怒,极快化作错愕,又一瞬双目蕴着泪光宛做苦情女子状,随之变作楚楚可怜,又瞬间故作坚强,最后低头一叹,有些无力地跪坐了下来,仿佛天塌地陷……
在这其中,姮娥还夹杂了个翻白眼的表情。
这,就是洪荒老戏骨!
圣人老爷相召,那还能有什么事?
传法、训诫、正式收徒、交代一些大事,也就这四个选项中的一个了。
总不可能是让他送一面铜镜过去,要搞什么天庭铜镜娱乐。
那实在不太清。
不多时,星空之下出现了一团云海,李长寿撞入其中,自身仙识立刻被压制在了身周十丈。
一股缥缈清淡的威压扑面而来,自是李长寿无比熟悉的太清道韵。
缓缓前飞不知多久,前方云雾中浮现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。
李长寿之前想了很多年,也想象不出太清观该是哪般模样,而今一见,禁不住露出少许微笑。
仿佛就该是这般。
青石瓦片搭成的小院,主体建筑就是两丈长宽的小庙,连瓦外飞檐都无。
李长寿所见的这两只道文,并非什么晦涩难懂的大道修行之法,在心底细细品味,竟是……
呃,《与弟子交流的一二技巧》。
李长寿差点掩目哭出来……
老师您要是找不到话题,弟子可以主动开口的,不用一句话等了十八天又七个时辰!
太清观中,谈话声再次安静了下去,太清圣人似乎用完了话语储备,在等话语慢慢恢复。
李长寿也不敢多说啥,老老实实在旁等着。
明明,在自家圣人老师身旁,李长寿能感觉到一种安稳、安全之感,可又有一种凡事都不在自己掌控的无力感。
谁知道太清老师下一句,是不是就问自己跟云霄处的如何了!
又半个月后……
“云霄,合你心意否?”
还真问了!
“我记得,你家里好像有个天涯阁,对否?”
卞庄不由满头雾水,还是连忙点头:“是,是。”
李长寿轻笑道:“明日带我去逛逛?”
卞庄不由愣了下,随后想到了什么,双腿一颤,噗通一声跪了下来。
“水神您放过末将吧!若让人知道我带您去天涯阁,我怕是要被各位仙子大能挫骨扬灰啊!”
各位又是什么鬼?
实际上,本体在小琼峰地下密室某个角落中,正翘首以盼!
功德金身!
洪荒的保命符!
足足三成的安全感!
自己只需要将功德金身套在本体之外,大劫之中又多了一层保障!
这是历史性的一刻,这是!
咔——
一道细细的紫色闪电,毫无征兆地照亮了这阴暗的角落,无视小琼峰重重大阵,无视山体中数不清的布置,落在了李长寿面前!
在这道紫色闪电中,李长寿感受到了一股从未直接感知到的道韵,竟是那般……
晦涩、祥和、圆满、苍冥!
这道韵又在他心底凝成三个大字:
【先欠着】
李长寿呆呆地坐在那,张嘴‘啊?’了半声,又迅速反应过来,身形自躲藏之地跳出,立刻对着上方做了个道揖!
把刚好路过这个花瓶的灵娥,吓得差点喊出声来。
“弟子遵命!
您什么时候功德宽裕了,再给弟子一样,弟子不急这一时!”
秦广王正色道:“除却某位总是被人诟病的圣人老爷之外,其他几位圣人老爷都是远古大战活下来的大能,都有立地成圣之姿,太清老爷更是只差最后一小步。
上古时,我曾听二祖说,鸿蒙紫气就是一道枷锁。
若要成圣,就须得为自己套上这个枷锁,成为天道之基,不可与天道为敌,不得毁坏洪荒天地。
所以,六圣归位,天道完成了第三次蜕变,才有了今日近乎无所不能、监察众生的天道。
远古时,天地间哪里有长生金仙劫?
先天生灵伴道而生,根本没有死的概念,当时自身寂灭便是归于道,真灵返了虚。
上古时,天地间除却业障太深者,又哪里有成仙劫?”
龙凤大劫,天道成型;
道祖合道,天道发展;
六圣归位,天道完善。
通天教主坐于云上随手挥剑,剑、身、姿竟是那般自然和谐。
青萍剑斩出的剑光初时不过黯淡浅灰,看似无比缓慢,但这剑光每飞过百丈,就增加几分锋锐,就增几分光亮,飞过众圣人弟子头顶时,已似是滔天海啸!
大道颤鸣却并未破碎,乾坤崩碎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自行修复!
“咳,”太乙真人却清清嗓子,“长庚,你确定要如此做了?救此地凡人魂魄,便是帮西方教化解今后的灾厄。”
李长寿看了眼太乙真人,笑道:“就当,以后能理直气壮去骂那些西方教之人。”
太乙真人嘴角微动。
李长寿看着天边,轻轻吸了口气,言道:“西方教欠下的,定会让他们还回来。
但……
仙神算计,不祸凡人。”
“地藏,你当真想好了?”
“弟子愿行此事,请老师成全,传我修补轮回塔之法。”
“你本要继承我衣钵。”
“老师,此事是否只有我可行?”
老道默然无语。
地藏抬头起来,笑道:“可是因弟子的无垢道心。”
“这一去,你再难回灵山。”
“可老师,我若不去,生灵涂炭,西方教何以再立足于天地,何以再等来大兴?是老师将弟子带回此地,弟子愿去……”
地藏露出淡淡的笑意,“老师,弟子已修道有成,当离去了。”
“你当真……罢了。”
老道缓缓闭上双眼,手中飞出一颗金色的莲子。
“终究,还是抵不过天道之意。”
地藏手一颤,接过那莲子,慢慢放入口中,吞咽而下。
而后,圣前三拜,起身告退,背影却没了此前的萧瑟,挺拔,又带着几分洒脱。
血海上,天道之力消退。
地藏缓缓站起身来,对着李长寿问道:“如此可好?”
李长寿点点头,做了个请的手势,传声示意云中子离开轮回塔附近。
地藏抬手一点,轮回塔缓缓膨胀,飘在血海之上,恢复成了那千丈高的宏伟。
地藏吸了口气,抬头看着幽冥的天,目中划过少许念头,又露出几分恬淡的微笑。
他就要纵身跃下……
“地藏。”
“嗯?”
地藏扭头看向了仙人之前站着的李长寿,后者拱手低头,深深地做了个道揖。
“终得水神一礼,”地藏笑道,“苦矣,这若让他们看到,又要百口莫辩了。”
言罢,地藏对李长寿还了一礼,转身跃下云朵,身形被金光吞没。
他化作一颗金色的光球,照亮了幽冥界阴暗的天空,沉入了……轮回塔那高耸的塔顶。
燃此道躯,凝此元神,融金莲子,化轮回珠。
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。
欲证此身,当须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。
立弘誓愿,愿我尽未来劫,应有罪苦众生,广设方便,使令解脱。
老师,弟子地藏,不负西方。
第二回合极快分出胜负,孔宣依靠裁判黑哨,夺回一城!
图老大的灵觉带着几分讥讽,笑道:
“还下一盘大棋,大徒弟安排人教道承之前,都不知男女该如何受孕,一心就知道修道修道,几次都差点跟大道同化,被老爷拉回来了。”
正尝热汤的李长寿差点扭头喷出来。
最先离去的是文净道人,倒不是败下阵来,而是血蚊之力消耗殆尽;
且为了给大法师留好印象,她也用了一点小心机,并未摄取这只小花猫的生灵之力,神通凝成的血蚊消散后,这小花猫安然无恙。
就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,特别粘大法师。
上辈子的经验告诉李长寿:
就算酒量比上司好,那也不能表现出来,不然要么是被拉去挡酒,要么就是给上司添堵。
姮娥说起这个不由神采飞扬:
“阴属的宝物对女子都很滋补,玄阴气也是这般,您看我现在皮肤这般光滑有弹性,就是用了这种秘制脂粉的缘故!
这里面还有玄天极阴玉、九阴真灵冰等等极品宝材粘成的粉末,又用九万年份的温阳泉泉水进行调和,最后筛除阳气,只留阴属之精华,护肤保湿效果绝……佳……
这、这个,您别这么看我……
这不是,三界第一美人这种称呼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取的,搞的人家压力很大。”
李长寿:……
不愧是浪前辈的弟子,给他的感觉果然很亲切,像极了上辈子某专柜推销员。
但,天庭是站在生灵一方,是站在人族一方,而非单纯站在凡人一方!
你们也是生灵,也是天地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!
我会因为各位修为高深,是天仙、金仙,就瞧你们不起吗?
天庭会因你们不是凡人,就歧视你们吗?
“哼,”地藏收起笑意,“今日我定不会助你们寻找十二品红莲。”
“是吗?”
李长寿、白泽、青年、魏深末、金翅大鹏鸟的目光,齐齐落在地藏身后。
那里,谛听嘴里叼着一只木牌,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。
【地狱,业障凶魂;
红莲正在吸业障】
“嗯?”
地藏扭头看了眼,谛听嘴边木牌唰地一声,被谛听极快地吞入口中,淡定地咀嚼了几下。
“你在吃什么?”
“主人,为了表达我对青牛前辈的敬意,我试着琢磨牛族特有的本领,倒嚼一下上次吃过的饭菜。”
地藏顿时满脸嫌弃,朝着侧旁挪了挪位置。
李长寿在三友小院中呆了半个时辰,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元始天尊在言说,通天教主收徒如何如何随意、如何如何不妥。
总结一句:他这样不行!
这三位圣人老爷,当真是三个不同的性子。
元始天尊看似无所挂念,实则凡事都在操心,甚至想为通天教主安排整顿截教之事。
通天教主自是潇洒不羁,凡事都不太操心,且意气风发,要从天地间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。
自家老爷就厉害了,清静无为,能不出门就不出门,能交代给弟子做的事自己绝不出手,甚至给弟子发任务,都是一个【去】字……
剩下的,自己琢磨。
“只盼着大劫能早日过去,”李长寿温声道,“如此,你我外出行走时,师叔才能放心些,不至于这般亲眼观看。”
云霄不由歪了下头。
碧游宫中,一群坐在台阶上下的截教弟子面面相觑;
歪斜在较高处的通天教主眉头一皱,纳闷道:“他竟能看破为师的手段?”
众弟子还未来得及回答,就听诛仙四剑搭出来的四方‘画框’中,又传来了李长寿的笑声:
“我瞎掰的。”
云霄却颇为严肃地看向了各处,随手布置了数层云雾。
与此同时,太清观中。
某位老道含笑看着面前的太极图虚影,画面鲜丽、无比清晰,声音饱满、拒绝失真。
有诗赞曰:
本是度仙稳重客,忽坐太清圣人前。
天庭仙神他首位,三教大仙俯仰间。
圣母宫中自高座,碧游玉虚随意安。
将成星君号太白,人人唤作稳中仙。
胖?
多宝道人额头青筋蹦起,手指微微颤抖着,当下就要站起来“掀桌子”。
他在洪荒混了这么多年,看过祖龙斗始凤,见过祖巫怼妖皇,见证六圣崛起!
洪荒哪个旮沓角,没有过他畅游于宝物堆中的圆润身姿?
当然,这些都不重要!
胖道人……
他这是胖吗?
如果不是为了在每次跟宝物们亲密接触时,让每一件灵宝与肌肤的摩擦,都能有最顶级的享受,他会保持这种身材吗?
懂那种,躺在宝物堆上,让宝珠在肚皮上弹来弹去的快乐吗?
道门大兴至今,就连师尊也只会说一句:
“宝啊,怎么最近又圆润了一点?”
什么时候用过这个胖字!
毕竟,真正压死骆驼的并非最后那一根稻草,而是骆驼背上原本的重量。
天河水军兵权与先斩后奏之权,其实只是流于表面的权柄,他普通权臣的地位,来于玉帝的信任,更来于兜率宫的影响力。
通往安稳日子的路途,总归是不安稳的。
而那些中神洲、东胜神洲的仙宗来人见了这些天仙,却都是一个个以晚辈自居。
道承有高低,洪荒成规矩。
这就是六位圣人辐射出的一种秩序。
“昊天金阙自然妙有玉皇上帝,诏曰:
太清圣人弟子李长庚,品性忠厚良善、谦逊受礼,精擅谋略,实为天庭之栋梁。
李长庚任天庭水神之位至今,除妖魔、护正道,划水治、定四海,安地府、稳轮回,秉承天道意志,护卫苍生万灵,为天庭屡立奇功。
今特加封水神为周天大罗星宿太白金星,不入星宿之列,主革新、定变革、掌杀伐,节制雷、火、斗、瘟四部,总领天庭水事,天河水军听奉号令,兼月宫嫦娥总教习。
赐,凌霄殿不拜!”
“小神领旨,谢玉帝封赏!”
太白归位,天道革新!
瑶池处,玉帝、王母注视着第六重天,玉帝仰头大笑,不断抚掌轻拍,下方众神起身恭贺。
兜率宫中,坐在丹炉前思考‘牛怎么还不回来’的老君,此时也露出温和的微笑。
太清观中的老道笑眯了眼,昆仑山小院中的道者皱起了眉,正在碧游宫云海之上枕臂仰躺的青年道者嘴角一撇,随后就开始感慨后生可畏。
片刻后,天地归于安宁。
虽被镇元大仙夺了风头,李长寿心底却是颇为舒坦,在瑶池入口向内眺望,心底的念想突然有些复杂……
玉帝王母高位坐,天庭仙神列右侧。
满座高朋无常庸,齐唤太白入天阁。
曾醉九天揽明月,而今玉盘袖中遮。
恍惚此世无劫灾,仙路常宁当此乐。
这一幕……
赤精子端着酒樽,对侧旁金灵圣母敬酒,琼霄碧霄伴着龟灵,在取笑太乙真人在修罗古城的睡姿,东木公对度厄真人遥遥敬酒,云霄仙子正与高台上的王母娘娘对饮。
若……
这天地间没有所谓的大劫该多好。
李长寿笑着端起酒樽,小声道:“第八杯可否敬你?”
云霄纤指抬起面前玉樽,侧旁有侍奉的仙子连忙为云霄斟酒。
云霄柔声问:“怎得还要敬我?可有什么说法吗?”
“这杯与前面七杯不同,”李长寿目中满是感慨,温声道,“此前七杯,敬的是过往诸事,这杯敬的,是将来的你我。
愿万千年后,你我依旧同饮同乐。”
云霄目光依依、眼波轻漾,与李长寿轻轻碰杯,举杯、遮袖,一饮而尽。
这位玉帝陛下,早就知道大劫的底细,却一直不言不语,静静等待紫霄宫众圣商议封神之事。
能被道祖选为三界主宰,绝非是因‘道祖童子’这份关联。
倒不如说,道祖早已选好了三界主宰,只不过是守在身边打磨心性、等待时机,自远古谋划到了今日。
小觑这位天帝者,方才是真的失智者。
带着重重疑惑,李长寿匆匆赶回五部洲,一路毫不吝啬仙力、借着乾坤尺施展乾坤遁术,已非‘风驰电掣’可形容。
每当仙力耗损超过零点五成,李长寿就会吞一颗六品灵丹,确保自己随时随地满状态。
不过小半日,李长寿抵达东海边缘,换做风遁直入九天云外……
抵达太清观时,李长寿当真累得不轻,额头带着细细的汗水。
小心推开虚掩的木门,低头走路其中,对老师行礼后,抬头看向小庙内坐着的老者。
老师提前三年召他前来,必然……
忽听太清圣人对李长寿当面传声,缓声说道:“即将赶赴紫霄宫。”
没、没了?
李长寿先是一愣,随后心底泛起少许明悟。
三年……即将……
没毛病。
待六位圣人站定,被六位圣人拜过的蒲团泛起一缕缕流光,一名坐姿竟有一丈多高的魁梧身形,由虚而实、迅速凝成。
李长寿偷偷抬头看了眼,心底不由赞叹:
‘好一位道门之祖!’
这修长身形怕是高过了两丈,一头白发尽显道者沧桑,长手、宽肩,面容无遮无拦、蕴道且含真意,淡灰色长袍流转的道韵极尽繁复,又化繁为简。
老人只是坐在那,双目尚未睁开,已有无尽玄妙之意。
妙于万灵妙,玄于天地玄。
但这位道者嘴角露出的笑意,又如春风化雨,让人不觉半分压迫之感。
不,准确来说,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位道者的半点威压!
就仿佛愚昧的凡人面对这片天地,只道天无穷高、地无穷广,却不觉得面对天地有什么压力。
道所显,道所化;
道门本初,道祖鸿钧!
大法师朗声道:“弟子携三位师弟,拜见师祖。”
李长寿、多宝道人、广成子齐声喊道:“拜见师祖。”
鸿钧道人那一直无波无澜的面容,露出了温和的微笑,略微睁开双眼,目光看向了李长寿,温声道:
“九成八,向前来。”
李长寿浑身一僵,整个人都差点抽过去。
这、这、这是要干啥?
总觉得大佬的口吻满是不怀好意……
抬头看了眼身周伴着淡淡仙光、毫无威势、甚至无法感应到‘实物’的道祖鸿钧,李长寿反应也是颇为迅速,立刻低头向前,走向了道祖……
身旁的玉帝陛下。
李长寿用目光对玉帝求援,玉帝低头端详手中的天帝印玺。
这是要做什么?
咱们过来,不是商量封神大劫的事儿吗?
道祖老爷点名让他向前,用的还是【九成八】这种攻击性超强的字眼!
很快,李长寿站在玉帝身侧,低头道:
“弟子聆听师祖教诲。”
鸿钧道人那双眼眸已是完全睁开,淡蓝色的瞳孔透露出少许玩味,淡然道:
“过来,离贫道近些。”
“师、师祖,”李长寿额头沁出一滴冷汗,此刻却是不敢违抗,只能向前又迈出几步,站到了鸿钧道人面前。
鸿钧道人的坐姿都比李长寿高了半个身子,此刻低头俯瞰,右手张开,凝成一只紫红色的雷电长鞭。
咕!
李长寿禁不住咽了口吐沫,满脸纠结、故做惶恐,后退半步。
“师祖,弟子只是做事稳妥了点……弟子愿领责罚!”
道祖那张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,听闻此言,更是笑眯了眼。
忽得一甩雷鞭,一道天罚神雷打在李长寿后臀部,把李长寿直接打飞了起来,人在空中一阵乱颤。
道祖出手如电,手中雷鞭挥舞、须发尽皆飘扬,一条条紫霄神雷照着李长寿屁股招呼。
李长寿惨叫一声,元神瞬间被封!
疼而不伤,老天罚了。
就是场面看起来惨不忍睹,玉帝在旁掩面不忍直视,只在指缝里默默欣赏这般奇景。
几位圣人面色各异,元始天尊、通天教主都是面露微笑,接引圣人、准提圣人的面色是真的阴沉。
女娲圣人托着下巴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。
道祖打的起劲儿,每次挥动天罚之鞭,口中就咬牙冒出一句:
“九成八,九成八,天天就在那念叨九成八!”
“一点风险都不冒,你修哪门子仙?求哪门子道?”
“一个天道誓念个几千字,真当贫道听的不累吗,天天被你烦到打坐都不能!”
“就这,你还敢说欠你功德!给了你功德金身你还帮天庭干活?”
打了也就三四十道天罚,鸿钧道祖总算将手中雷霆长鞭捏碎。
就听哐当一声,李长寿自半空砸落,落在了鸿钧道祖面前,浑身焦黑、双目紧闭,自身并未受损,只是浑身麻痹、无法动弹……
道祖话音落下,紫霄宫外金光闪耀,一只金色卷轴、一把木鞭落入道祖掌心。
“此宝名为封神榜,此鞭名为打神鞭。
持有此榜,可定大劫之中入榜上天之灵;握有此鞭,可打此榜上有名之灵。
今日,贫道将这封神榜与打神鞭赐予……”
“老师!”
那西方教准提圣人突然开口呼喊,连忙站起身来,对着鸿钧道祖做着道揖,一时竟是悲从心起,面容满是悲哀。
“老师,我西方贫瘠,我与师兄来回奔……”
“诶?”
道祖突然轻咦了一声,当着众圣的面,双手一抖,将打神鞭与封神榜,直接抖到了躺倒在地的李长寿怀中。
而后,道祖笑道:
“贫道竟也会手抖,料想此物与长庚徒孙有缘。
既如此,就由长庚执掌封神榜、打神鞭,这榜上之名,你们自行商议罢。”
言罢,道祖看了眼准提圣人,身周出现道道流光,缓缓消失不见。
故,道祖结题发挥,将李长寿这个天庭普通权神拉了出来,先毒打一顿,打到他失去意识,再将封神榜和打神鞭塞下来,潇洒走人……
既没有明确表态支持阐教或者截教,顺手打压了西方教,还抬了天庭一手,卖了个人情给不愿看三兄弟闹掰的太清。
高还是道祖高。
至于什么‘打你一顿就是为了心里舒坦,封神榜也就随手一扔’这种事,李长寿怎么可能相信?
这是与天道相合的洪荒最强者,如今三界格局的一手缔造者,岂能跟他一个小徒孙一般见识?
都是算计!
当然,也不能排除在算计的过程中,顺势而为就抽了他一顿的可能性。
嗯,以后还是少利用天道誓言,师祖对这意见挺大……
玉帝开口是道祖指示的,道祖单独将他留在紫霄宫中,说是有事要交代。
该、该不会有什么神展开?
鸿钧道祖稍后开口就是一句带着浓浓地方口味的‘咦,老乡’?
你于海上渡成仙劫时,天道都被你瞒了过去,”鸿钧道祖笑道,“贫道也被你惊动,意外发现你之大道竟是脱胎于阴阳大道的均衡之意,为天道所需。
如此,贫道暗施手段,在那巫人寨子中为你起了一座神像,由此扰动你原本命数。
若非这般,你怕是要在山中待到天荒地老。
用你们的话来说,什么是极恶?
道祖就是那个先行者,远古时代真正走上众生巅峰的存在。
你可知,道祖当年杀罗睺用的是什么神通?贫道看到了,那是巅峰肉身搏杀之战。
道祖在洪荒传下的是什么?能被天道随意影响的元神道。
最荒谬的就是这般。
每次感受小琼峰的大阵,季无忧心底就会泛起两个字……
浪费。
一个峰上也就三两个弟子,搞这九重十二阵有什么用?总不可能有大罗金仙会出手轰击小琼峰吧?
真要如此,那大罗金仙岂不是死定了?
“哦?”季无忧眼前一亮,小声问,“咱们圣人老爷……可健谈否?”
李长寿沉吟一阵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稳妥。
说老师不健谈吧,老师能拉着自己聊个十年八年,各种话题都有涉及,比如自己第一次去太清观拜见,聊了三年之久。
可说老师健谈吧,到目前为止,与太清老师独处时,老师的话语平均装填周期是十四点六天……
李长寿道:“老师说话言简意赅,而且平易近人,清静无为。”
‘门人弟子已被宝旗护住了大半……
长寿怕是也要内疚了吧。’
季无忧轻叹一声,看了眼自己已经开始颤抖的双手,视线有些模糊,但被他强行稳住。
还能多拖延一阵……这一阵哪怕只有瞬息。
灵觉在跳动,仙识捕捉到,对方实力最强的几人之一,对自己甩出了一把血色的短刀,那短刀急速破空而来,自己此时是躲不了了。
但也没想多。
风起天冥,神自元生。
无为清静,遨游长空。
度仙门秘法,三花归元,元神出窍!
季无忧并起剑指,抬手点在额头,一道虚影出现在头顶,做出轻轻吸气的架势,目光锁定离着自己最近的三名仙人。
师父,弟子辜负了你这神通。
“哼!”
乾坤震颤,五行错乱,阵阵霞光闪耀,那两名被季无忧锁定的强敌,其中一人胸口突然炸裂,另一人浑身乱颤,直直朝着下方砸落。
季无忧的元神已是无比虚淡,虚淡到只剩浅浅轮廓。
其实也只是显露了一瞬,施展了神通,就再次归于道躯之中,看着那已不过数十丈的血色神刀,缓缓闭上双眸。
像太清圣人这般,斩出善尸化作老君,纯粹是道境太高、实力太强,斩三尸之道并非太清圣人唯一一条可走向道之终点的路径。
灵娥此刻,满心都是‘莫失礼、莫拘谨、莫失礼、莫拘谨、莫失礼……’
“行礼了。”
李长寿传声道一句,率先低头做道揖,口称:“弟子长庚拜见老君。”
灵娥秉着呼吸、有样学样,视线余光看了眼在八卦炉前盘坐的精神老道,连忙低头行礼。
糟了,坤道炼气士道揖抱拳,是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、在上?!
她突然忘了!
不行了,这个时候不能关注这种小细节,只要自己大的方面不出错漏就好!
师兄此时话音刚落,自己开口刚刚合适!
低头、欠身,气息要匀称,嗓音要清脆,凸显出自己当代人教圣人记名弟子的精神面貌,表现出自己跟随师兄修行多年的成果!
提气,朗声,她小灵娥今天就要拿满分答卷!
“弟子莫失礼!拜见老……老……君……”
嗤!
水神在纸道人之法尚未受到关注、自身并未成名前,杀人必是挫骨扬灰,顺带还附赠吹拉弹唱,不留任何后患。
他骨子里,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善人。
唉,家挨家有本难念的经。
吕岳前辈因琢磨毒丹,闹的邪气侵入元神,每日不得不与女子双修,殚精竭虑的疏导邪气,本身就已十分可怜。
莫非鲲鹏也是在故意报复,故意黑他一把?
站在一处海滨的荒山上,李长寿负手而立,这具纸道人身周燃起了一缕缕火光,顷刻间化作灰飞。
不只如此,在地下打配合的两具纸道人,一直在监视跟随黑豹的纸道人,同时化作灰烬,被李长寿自焚。
为何如此?
无他,只因这天魔‘杜书仁’最后的任务,是想办法与度仙门出身的太白金星见面,并问他一句……
【想不想看后面的内容。】
“但杨戬……”
虚菩提话语一顿,展露给杨戬的画面中,那座仙山风云变色,被道道雷龙吞噬,远处还有一批批冷笑的天兵天将。
“杀父之仇如果能忍,你母亲在天宫雷罚之下日夜不断的嘶吼,你当真能忍?”
“人族尊父母,敬先辈,到了你这,就是这般?”
“不过这也不怪你,当年向玉帝请旨捉拿你母亲的那人,靠着这件事的功劳,已成了天庭位高权重的权臣,深得玉帝信任。
莫说是你,便是贫道,也要畏惧他几分……”
蛊惑声阵阵,杨戬的元神闪烁着八九玄功的血色光芒。
侧旁,太极图威能遮掩的角落中,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同时看向了李长寿。
玉鼎真人问:“当真……是这般情形?”
李长寿嗤的一笑,自怀中拿出一枚铜镜,掐了个法诀,铜镜之上现出了一副画面。
这是某处仙山洞府内的情形。
四面石壁上挂着一片片粉色的帷幔,山体内有一座阁楼,一方庭院,玉树红花、娇艳欲滴,几名修为不高的小仙子在花圃中嬉戏。
这铜镜展露的是一个固定视角,而这个视角,刚好能看到一面窗户,以及窗内正坐在床榻上,赤着玉足、捧卷品读的云华仙子。
她身着数层轻纱长裙,束着端庄云鬓,此刻叹了口气,面容上带着少许忧色,起身、俯身,纤指搓了搓那晶莹剔透的脚趾,随着手指与脚趾的摩擦,露出了惬意的微笑……
舒坦。
李长寿:……
玉鼎真人:……
选景纯属意外,画面纯属巧合。
咳,仙子搓脚也是美的。
修行越久,越明枯燥二字有多难捱。
若是他的均衡大道,再配合上杨戬这般能看到天道本质的天眼……
恐怕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毁灭天罚,道祖老爷直接现身,笑呵呵地说一句‘看走了眼、看走了眼,此子竟是域外天魔’!
云华下凡得子女,西方圣人巧施算。
太白暗推顺水舟,玉鼎收徒玄功传。
苦日修行终成事,战罢天门斗灵山。
玉帝降旨赐神名,终是听调不听宣!
贫道本来是想说,师祖曾言西方必将大兴,怕是当时师祖的话,大家都没听清,师祖说的应该是必将大兴土木。
洪荒规矩,打探旁人跟脚是大忌。
可能这般好人坏人的是非观太过浅薄,在洪荒这般环境中,能活下来已是颇为不易。
但正是这般浅薄的是非观,才能保持本心不失,李长寿才能告诉自己,他与其他生灵是不同的。
唉,不跟仙神天兵保持距离感,最基本的威严从何而来?
为将与为帅是两个概念,想要掌控大局就必须站在一定高度。
未知生灵问:‘老哥,你真要开天啊?
要不再想想?
在混沌海呆着也是挺好的,无边无际,还有一些很有趣的地方,探索也无尽头。’
盘古神却道:
‘混沌无序、真灵浑噩。
你我既是自无而生之有,所要前行之路,自是将有化为一,圆满三千大道,定存在与虚无,划分秩序界与无序界。
真灵长河于混沌海中无法接续,无数真灵浑浑噩噩,若再不开天,这些真灵将会归于虚无,真灵长河本身也将会再次湮灭。
有再次归于无,混沌海将会再次死寂,你我之存在还有哪般意义?
我为真灵聚合而生,寄托真灵长河之存,当行此事。’
未知生灵又道:
‘可这……唉,老哥你开天就要打破如今混沌海中的秩序,为了补全三千大道,也定要与混沌海中这些神魔一战。
就咱们已经探知的混沌海,就有数不清的神魔与老哥你有一战之力。’
‘正如你所说,变革,哪能不流血。’
盘古神笑了笑,张开左手,掌心流光交错,他头顶、脚下的天地突然崩解,化作一条条如锁链般、色彩各异的大道。
混沌海中,出现了色彩的概念!
有三条大道最是耀目,直接飞到盘古神掌心,互相交错,凝成了一把与盘古神等身高的大斧。
开天斧!
那未知生灵神念在颤抖:‘说干就干啊?’
‘说做就做,’盘古神昂首而立,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被一条条道则包裹,身周闪耀出七彩霞光,仰头一声大吼。
混沌海骤然沸腾!
周遭混沌海中,一只只形状不一的阴影浮现,无边无际……
远古洪荒,开天辟地后。
李长寿不见道祖之影,这时的道祖,应已是在洪荒中潜心修行。
天地间飘荡着一些光点,凝成了少许生灵,最初也是模样千奇百怪,迷迷蒙蒙,未开灵智,依道而行。
这是真灵在洪荒天地间凝成的第一批先天生灵。
此时已经能见龙凤之影。
正如李长寿在前几道印记中所见,祖龙与始凤都曾是盘古神的追随者,诞生于混沌青莲,由盘古神亲手缔造。
那名正支撑天地的巨人,此刻欣慰的笑了。
他神情已是无比疲倦,双目缓缓闭上,留下了自己的脊梁继续支撑天地,身体瘫倒在了空旷的大地上。
这道印记,依然源于浪前辈的记忆碎片。
此时浪前辈正在大地上奔驰,自身似乎无比虚弱,他急匆匆地冲到了盘古神身侧,飞到了那无法形容其巨大的头颅上,冲到盘古神的眉心。
这时的浪前辈,神念带上了哭腔:
‘老哥!老哥你要干什么?你他娘的开辟了天地,也不享受享受就这么去了?
别搞我好不好?老哥你别这样!我特么在混沌里面陪了你这么久,人都快被你弄弯了!你现在告诉我自己要自毁!
谁能杀得了你!
我不信谁能阻拦你活!’
‘我是由无数真灵聚合而成,’盘古神的神念传了回来,‘不属于这个新天地。’
‘你是造物主,你是创世神!你不属于这天地谁属于?谁还有资格站在这!’
‘后来者。’
盘古神的神念传达着笑声,那巨大的手臂想抬起来安抚下额头上的‘小不点’,但失去了脊梁,终究是无力再挪动。
盘古神神念平淡地回应着:
‘若我活着,这天地间的生灵会敬畏我,会崇拜我,会将我当做生灵的顶点,会努力朝着我走过的路前行。
我反而会成为一种阻碍,成为锁死天地命途的枷锁。
他们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,感受自己的道,凝成自己的道果。
多自在。
我其实只是消散名为盘古的这个意识,我依然是存在的,只不过将聚合成我的真灵散开,让他们都能去在天地间自在的活。
你伤势太重了,快去养伤吧。
以后你在这个天地见到的生灵,有一些自然是我。’
‘那不一样,都不一样……死了可就一了百了,意识才是本我……’
‘那便一了百了,总之未有遗憾。’
盘古神缓缓闭上双眼,神念在洒脱的笑着,‘我做到了。’
‘老哥……’
‘快走吧,莫要再被我伤到。
还有些神力,我再为这个天地做些点缀。’
‘唉。’
浪前辈不再多说,带着浓郁的悲伤,低头奔开。
不知多遥远处,还是青年道者的鸿钧道人静静而立,对着盘古身躯深深一礼。
【盘古垂死化身,气成风云,声为雷霆,左眼为日,右眼为月,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,血液为江河,筋脉为地理,肌肉为田土,发髭为星辰,皮毛为草木,齿骨为金石,精髓为珠玉,汗流为雨泽……】
天地间出现了雷声与阴云,一滴滴水珠自空中落下,化为雨水。
借着一滴雨水的倒映,李长寿看到了浪前辈此刻的形体。
一只土、土拨鼠?
随即,李长寿注视着盘古神道躯最终的演变,看到了盘古神身周散发出的无数光点,看着在盘古神肚脐中蹦出的十二道身影;
也看到了,盘古神额头飞出三道流光,凝成老中青三名道者……
天道印记缓缓收回,李长寿坐在那久久不能言语,心神一片空白,空明道心也被那股天地大悲侵染,脸颊划过两滴眼泪。
盘古神。
多自在。
李长寿也是连忙行礼,口称:“弟子冒昧拜访,打扰师叔之处,还请师叔海涵。”
“无妨,刚才也是无事在混沌海中闲逛,”通天教主摆摆手,“长庚你所为何事,我已知晓,随我来吧。”
“是,”李长寿心底赞叹,果然每一位圣人老爷都不能小觑。
通天教主此前还在混沌海中,就对自己的各种安排心知肚明,又或是早有推算,这当真是令人惊叹。
什么是圣人之境?
这就是天道圣人!
于是,片刻后,熟悉的碧游宫侧旁华池中,通天教主舒服地躺在角落中,仰头喃喃一句:“说吧,什么事?可是要下聘礼了?”
李长寿:……
刚才的彩虹屁能收回不?
怀疑自己面前的是个假圣人!
金仙只是一个起点,金仙九品、大罗六转、三尸待斩……
荃峒禁不住对摆弄斩仙飞刀的李长寿传声问:“截教八大弟子中的六位仙子都是这般……温柔?”
“不,”李长寿摇摇头,“没来的那两位是真的皮。”
李长寿‘抬头’看去,却见那颗金色光球轻轻一闪,毫无痕迹地穿透此地乾坤,自十数张大手之中惬意地闪出,出现在了数百丈外。
假如,这东西不是自己造的赝品;
假如,这是真的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!
能放出它的人,只有道祖或是天道!
不,不对,只有道祖。
第八道鸿蒙紫气当年乃道祖所分,如果真的存在第九缕鸿蒙紫气,那定然是在道祖掌心。
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,虽是成圣之机,却只能让斩却三尸的准圣成就半圣之位;
代价,是被这一缕鸿蒙紫气,锁死在天地间!
道境无法再向前半步,自身受制于天道,成为天道一颗‘小’基石!
电光火石间,一记青色神雷划开重重混沌气息,砸在鲲鹏脊背上,溅起了一只只血箭。
那竟是青萍剑剑鞘,齐根没入鲲鹏体内,散出一道道如蛛网的青光,将鲲鹏死死困缚。
与此同时,此前消失在通天教主手中的青萍剑,化作另一道青色闪电,落在了疯狂扑向玄都城的一抹白影手中……
云霄右手握紧青萍剑,剑光倒映中,那张清美的面容只有冰冷,美目中却有着无法压抑的怒火。
鲲鹏……
鲲鹏!
咻——
剑鞘为引,长剑前行,她向前的遁速猛增六成!
与此同时!
太极图横过混沌海,朝鲲鹏镇压而去,大法师长发飘舞,目中罕见露出凶光。
五色神光凝成五彩神凤,转眼化作百里大小,对鲲鹏当头撞下!
镇元大仙袖袍大涨,其中飞出道道锁链,顷刻间将鲲鹏头部包裹,这老道目中满是恨意。
“长庚!”
赵公明瞠目怒吼,立刻就要前飞围攻鲲鹏,但心底刚刚接到的神念突然散开,化作了李长寿的嗓音:
【老哥,我没事,都在我算计中,出现了此前未曾设想到的变化,只能及时应变。
劝住云霄和我师兄,莫让他们受伤,也莫要将这般消息告诉旁人。】
“这……”
赵公明抬头看了眼那持剑杀向鲲鹏的仙子,感受着自己妹妹从没有过的愤怒,察觉到了这位自远古至今与自己兄妹相称的仙子,竟有着如此浓烈的杀意,喉结颤了又颤。
这、这他怎么敢劝?
云霄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愤怒,但当她看到李长寿即将夺到鸿蒙紫气,却被鲲鹏一口吞没……
芳心失了分寸,仙魂犯了杀劫。
【‘前辈,我这海神庙如何?’
还记得那南海之滨安静夜晚,扮作老相的纸道人就这么含笑说着,嗓音有种故意伪装出的苍老,却不敢抬头直视。】
云霄轻抿着嘴唇,目中神光有一瞬恍惚,随之便恢复那般坚定。
满是杀意的坚定!
青萍剑左右翻转,混元金斗相伴身侧,三千青丝染了血痕!
仙识尽力向前扩散,她突然‘看’到鲲鹏脊背上拱起的‘大包’,看到那‘大包’炸碎,一道修长的身影持枪跃出……
云霄道心轻晃了下,几乎跌倒在混沌海。
青萍剑隔着重重混沌气息发出清越的剑鸣,刚冲出鲲鱼背部,还未来得及收敛嘴角微笑的李长寿闻声转身,笑容顿时僵在嘴边。
“云霄!”
…
‘前辈?’
‘仙子。’
‘云霄。’
‘云……’
云霄心底泛起些许微弱的心念,一幕幕有些模糊的画面迅速划过;
正当疲倦与虚弱感要侵占她元神,让她失去意识前的瞬间,那熟悉的气息,让她道心彻底安定了下来。
云霄突然回想起了当初,那个在金斗中低头写写画画,又禁不住喃喃自语的他。
当时的自己并未出声,也没回答。
如今这昏暗无名的混沌海,枕着他绷紧又不敢用力的臂弯,云霄突然想开口,于是最后的力气化作了那声回应。
“我在……”
轰隆!
石门轻轻一震,鲲鱼庞大的身躯一阵哆嗦。
李长寿看了眼被捆成粽子状的鲲鹏元神,沉吟几声,刚想尝试其他办法,石门上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。
随后,光点后出现了一行小字,一行与洪荒天地所用文字截然不同的小字。
‘Jiancedaorenzuqixi。’
这是?
有意思,凭借自己当年鏖战四六级的外文水准,竟然认不出这个复杂的单……
呃,‘检测到人族气息’?
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,刚想吐槽,那小字闪烁后消失不见,石板上出现了两个光点,而后出现了两行【拼音】。
洪荒的认字识字都是以字为准,拼音这套‘罗马字拼音法式’,并未出现在洪荒。
换而言之,这位浪前辈是有意给自己这个同乡人留下了特殊的口信。
【你见到了这些文字,也就证明我彻底输了。
行吧,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,跟鸿钧不是我死就是我亡,但有些事不得不去做,人死不过鸟朝天,拼的就是这个尿性。
终究是我的错。
我在天道的推演中,看到了你的到来,老乡。
不用担心,你不是我的转世身,你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可怜人,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,估计鸿钧和天道会把我的一切都抹掉。
这就是我们几个的游戏规则,愿赌服输。
哦,对了,我有个三界第一美人的徒弟,估计你这层次也接触不到,就不给你安排这事了。
还有,我还存了几滴盘古本源精血,不过感觉你这水平也用不上,就不告诉你在哪了。
既然我已经输了,也就不必将这个沉重的任务交在你手上,天地怎么发展不是发展,客观不能以主观意志转移嘛。
到此为止吧,不必追寻下去了,在洪荒好好混混,这里仙子多又漂亮,说话又好听,心思又单纯。
你应该看到了我那个年记吧,后面的那几页是我亲手撕了的,不用多问,问就是中二病犯了。
鸿钧是个不错的老东西,你在他手底下混,别有打破天地均衡的念头,一般不会出事。
吃亏是福,别跟我一样争强好胜。
对了,如果遇到金乌一族的小太子,也就是那个陆压道人,替我关照下。
这道门后面有我给你的一些见面礼,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,也就一些先天极品宝材和灵根。
不多,咱万分之一的底蕴。
这艘方舟,本来是我为自己回家准备的,现在也归你了,门里面有个石碑就是使用说明书。
唉,来洪荒这么多年,还是想回家看看。
天地的终点,终归是寂灭。
一个混蛋留】
李长寿小心翼翼祭起一股仙力,朝那石碑吹去,那层迷雾悄然消散,露出了方丈高的石碑,以及石碑正面那密密麻麻、工工整整的……
“卧!”
李长寿差点一口老槽喷出来,纸道人愣愣地站在石碑前,本体默默地抬手做了个点烟的手势,有种蹲下来叹气的冲动。
他面前的石碑上……
上……
刻满了‘正’字。
浪前辈这都什么恶趣味!
谁知道,浪前辈这么狠。
这么大一个鲲鹏,如此凶恶的上古妖师,直接被浪前辈的千层套路套死,放弃自我、寄希望于第二元神。
结果第二元神被浪前辈改造成了无意识的‘控制系统’,鲲鹏本身成了浪前辈口中的‘方舟’,留给了自己。
这波给的信息量太大,李长寿都有点接受不了。
突然间!
玄都城毫无征兆地吹起微风,原本三条圣人大道的威势突然消失不见。
身影已虚淡了的接引道人、准提道人,此刻像是突然‘卡壳’,身影周遭出现了两条浅浅旋转的阴阳双鱼。
道,起于阴阳,法于自然,凝于德品,是为道德真意。
一名老道不知何时出现在玄都城上空,座下蒲团环绕烽火,身周没有半分仙光,但整个玄都城都变得自然祥和,没了原本肃杀气息。
混沌海中没了风浪,洪荒天地静寂无声。
残缺道则自行归化,阴阳对转至理无形。
洪荒六圣,老子太清。
那接引道人嘴边笑容凝固,开口道:“太清师兄竟也来……”
嗡——
太清圣人身周涌出一道灰色光波,瞬间席卷玄都城各处,将接引的话语直接遮了下去。
随后,太清圣人左手轻轻撩拨,黑白阴阳鱼于掌心绽放,随着他向前缓缓推出一掌,那接引、准提身侧突然出现道道气旋。
乾坤变得无比稳固,如囚笼般稳固。
少顷,风平浪静。
大道交错,多宝等仙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何事,太清大师伯动用了哪般手段。
接引道人面露微笑,于气旋中静静安坐,背后准提却满头冷汗,背后浮现出了七宝妙树的虚影。
七宝妙树轻轻摇晃,掉下了两根树杈。
若他们能观察细致,也可见接引道人额头曾沁出一滴冷汗……
再看城中,哪里还有太清圣人的身影。
一缕道韵在众仙心底掠起,凝成两个字眼,当众仙內视灵台、细细品味,以为这是李长寿的下落时,却赫然发现,这两个字竟是……
【路过】。
道心轻震,却是塔爷的灵觉在李长寿心底绽放,被李长寿自行感应,凝成一句:
“担心啥玩意啊,搁这儿跟云霄仙子好好待个百八十年就行。
之前老爷来过了,看你在忙就没惊动你,又自行离开了。”
李长寿:……
他禁不住小声问:“老师来的时候,我在做什么?”
“鲲鹏,超进化!”
“好了好了,明白了!”
李长寿老脸一红,抬手捂着额头一阵沉吟。
这混沌海也没啥隐私啊。
如果他都不去帮忙,谁还能去相助自己温柔可爱的二妹、老实巴交的二妹夫?
二妹怎么穿着长庚老弟的道袍?还是静心裁剪过的?
呃,这两人独处,这么费衣物的吗?
天庭不让加班,毕竟每个仙神都要当值混功德。
换而言之,星君大人要她做的事,比通风报信重要百倍、千倍。
与之相对的,危险与难度,怕是也要高出千百倍。
这、这如何能不慌?
文净道人实在是想不到,自己有什么本领,能让星君大人如此器重,将不知是何的重任,压在她吹弹可破白皙透亮性感迷人露出来就有女王风范的肩上。
师嫂做不到呀。
这天地从远古就是这般了,每隔一段岁月就会有劫难降临,此前或许能得天道偏爱的种族,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天地间的祸根,被另一个新崛起的种族轻松覆灭。
玉鼎真人双目一眯,眼底划过几分决然。
他突然出手、动作快若闪电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乙真人摁在椅子上,七手八脚套上专属法宝!
众仙看向此地,只见太乙真人蹬腿、玉鼎真人摁压,前者还发出一阵‘嗯嗯嗯’的声响。
不少仙子俏脸飞红,暗道阐教高人竟是这般不分场合;
众天兵天将则是皱眉歪头,搞不懂为何玉鼎真人突然镇压太乙真人……
少顷,太乙披头散发,口嘴被封、仙力被制,双手双腿都被仙绳捆了起来,满脸的生无可恋。
稳了。
玉鼎真人松了口气,整理了下凌乱的衣冠,在侧旁正襟危坐。
啧,又是闷声不响拯救洪荒的一天。
木公的表情最是感慨,毕竟他也算亲眼见证了李长寿的崛起;
看长庚,从当年海神庙中,与玉帝和他相见的那名小野神,到如今能正面持续压制远古大能、天庭的真大腿……
他木公还是一成不变,只是在天庭二把手前面加了个‘前任’……
燃灯的本体,可能很玄乎,可能源自于这石棺,或者说是石棺中葬着的东西。
假定,远古时期有一条大道与真灵共振,诞生了一名强横的先天生灵,他死后的身躯葬入这处石棺中,埋于灵鹫山。
然后石棺中的尸身诞生出了灵智,化作了燃灯道人?
也不对。
假若灵柩灯与石棺是配套法宝,石棺提供的生机与灵力是【灯油】,灵柩灯是【灯芯】,那燃灯……
就是那颗小火苗?
自己不断击打这团火焰,只是在小幅度消耗一些‘灯油’,而‘灯芯’能不断重燃。
重点在于灯芯·灵柩灯!
只有将灯芯掐灭,才可在不烧尽灯油的前提下,将这颗小火苗彻底击散。
那燃灯上古时炼化大千世界的举动,也可以顺理成章得到解释。
——补充灯油。
李长寿刚要试探试探,那石棺的棺盖突然缓缓打开,戮神枪自行回返。
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掌摁在石棺边缘,带着哗哗的水声……
一名老道,自其内缓缓站了起来,胸口破着一只大洞,浑身上下涌动着无边生机与灵力,唯独没有半点生气与灵性。
老道面容与燃灯有几分相似,双目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李长寿,并未开口,嗓音却在各处流传:
“你赢了。
可否留贫道残躯,自会远遁混沌海。
燃灯不过贫道死后在远古诞生的一缕心念,三生、三死、三轮回,此心念已被你摧毁。”
李长寿握紧戮神枪与乾坤尺。
“罢了,”这破洞老道摇摇头,身形躺回了棺木,一缕缕冰寒气息自棺木涌出,几乎转眼,就将棺木冰封,化作一座百丈高的冰山。
一只孤灯漂浮在冰上之外,正是那盏灵柩灯。
李长寿提枪向前,自是不能留下这祸害。
但他刚要有所动作,太清道韵浮现,心弦被波动,自家老师竟给了他一句提醒。
【收灯,即可。】
“是,弟子遵命。”
他哪知道那棺中的前辈高人是谁。
既是老师下令,八成是老师的熟人;
远古时代距离此时已经太过遥远,说不定当年那位也曾‘欲与天比高’的高人。
刚刚天罚时,天道轰燃灯,而不去动那石棺,似乎也有些隐含的‘道理’。
这个节点赶来玉虚宫,是请罪;
若是刚杀了燃灯就来玉虚宫,那就是示威了。
仔细想想,生灵又有什么不同?
圣人位于众生顶点,同样也有各自烦忧。
西方教两位圣人担心着‘贷款还不上’,通天教主烦恼着‘大劫吼不住’,元始天尊挂念着‘师弟被拖累’;
女娲圣人成圣时用功德太多,以至于被天道所控,故有了脱离洪荒秩序、摆脱天道束缚的愿景……
而自己老师,为了道门、为了天地,也是让他的小弟子操碎了心。
诶?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罢了,不用在意这般细节。
“无妨无妨,大师兄告诉你有关那石棺之事了?”
“老师说了一部分,”李长寿道,“弟子只是知道,石棺中葬下的那位高人,曾与魔祖罗睺一决高下,差半招落败被斩杀。
其尸身不坏,自存灵鹫山,那一盏灵柩灯去自行诞生灵智,将石棺与尸身炼成一体,化作了燃灯道人。”
“确实是这般,你知道这么多就足够了。”
金灵圣母道:“开天斧化作三至宝,盘古元神化作三位老师,这本就是一一对应。
而今我家师尊在此,此钟为何不肯降服?”
混沌钟的灵觉传递各处,仿佛有个风姿卓绰的大姐姐靠在钟壁上,抱着胳膊、面容冷漠,不以为然地哼了声:
“当年我们三个都是分头跑的,幡和图被捉住了罢了。
你家师尊当年没追上我,就这么简单。
大家都有灵性,开天都结束了,各自安好不可吗?非要凑一起做什么?”
虽此时小乐过分可爱,而李长寿也没有隐藏身形、举止在凡俗有些怪异,但周围那些凡人,却都像是没见到李长寿一般。
这种情形,在玉帝、木公下凡溜达,与李长寿初遇时,也曾出现在玉帝身上,让李长寿羡慕了好久。
然而,这并非神通,而是道境。
时,法师醉酒,心火既起、情迷意乱,凤族孔宣自侧门而入,着彩云长衫、妆容精美、不类仙凡,至法师身后双臂环拥。
法师心念清正,以道友之称,思及自身异样,使其暂避,故有言:
‘道友来非时矣。’
孔宣朱唇漫漫,巧声吐芳:
‘吾来正于时矣。’
又以温言相劝、纤手拨云,辅以绵绵柔情,终使得法师心火熊熊、道心纷乱,添三生之志、予相守之言,乃宽衣相拥,尽仙神佳话。
盖,欲为灵之始,灵为欲所驱。
法师曾因道性弥漫、转为神圣,近为道所融,故太清有意使其归于人心人性,方有今日之局。
事毕,孔宣披薄衫起身,姿态绝美、不可方物,言道:
‘君既为吾之夫君,当以孔为姓氏。’
法师嘤嘤哽咽,抱被长叹,又以仙力牵引,使其不得脱离,三宿未出暖阁。
时,天庭太白星君之殿,有寿惶惶不安,心念此次算计之事,唯恐法师以牙还牙,老师左右互算。
荃峒不由哭笑不得,“相思树酿酒?怪不得大法师招架不住,这也太……强甚,心服矣。”
言罢,荃峒小声问:“还有吗?”
李长寿:……
感情您这次来这,就是找这酒的?
于是李长寿在袖中又取出了一小坛同款美酒,满脸正色地叮嘱道:
“陛下,此酒非大能不可用,每次小酌一杯就可。”
“诶,吾乃堂堂天帝,岂会饮这般酒水?”
荃峒大义凛然、大手一挥,将酒坛顺势捞走、收入怀中,正色道:“吾是担心此物在天庭流传开来,无法应对,故提前钻研一番,以防到时手忙脚乱。”
李长寿颇为正经地拱拱手:“陛下劳苦。”
“哎,小事,小事。”
李长寿抬头看天,小琼峰之外已是乌云密布。
灵娥突然有所领悟,金仙劫,提前降临!
倒是不能喊人提前来观礼了。
李长寿默默检查了下自己的渡劫储备,在自己嘴里塞了几颗九转金丹,顺便将灵娥从地下挪到后山。
来吧!师祖!
他,准备好了!
恰好,一颗萤火自那座被芥子乾坤阵护住的‘小山’中飞出,化作了一名仙子的身形。
这仙子,殿内众仙神自是瞧着有些陌生,却都知晓她的存在。
唤做灵娥生蓝氏,得道深闺仙未识。
芙蓉添色莲初绽,一朝成道众神知。
这,是【天庭最不能招惹女仙排行榜】上,排名仅次于王母、姮娥、龙吉公主之后的隐藏大佬!
太白星君唯一指定亲师妹,人教太清圣人记名弟子,坐在家里啥也没干,就得了无上仙缘的洪荒本纪元躺赢第一人!
娥。
灵娥轻轻呼了口气,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,妙目之中闪烁出粉色光芒,朗声道:
“道门弟子蓝灵娥,感谢道祖爷爷百忙之中来劈……”
呃,喊错了!
“感谢天道爷爷!也不对,感谢天道老爷!”
灵娥小脸一白,连忙出声补救,却怎料那黑云一阵抖动,其中现出了一名老道的模糊面孔!
道祖显化!天道之威!
李长寿立刻就要闪身向前,替灵娥赔礼道歉,主动请来一两道天罚,可怎料……
“哦呵呵呵呵。”
劫云,笑了。
就在这天道神权重地,就在这三界未来的核心权力集中地,在无数仙神用仙识、法宝、神通法术的注视下。
那本该蕴起雷霆的劫云,显露出道祖面容,露出一阵和蔼的微笑。
凌霄殿的玉帝、瑶池中的王母,以及黑云边缘位置的李长寿都愣了,更别说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天兵仙子了。
不、止、如、此!
“嗯,灵娥乖。”
那劫云显露的老道面容笑容颇为灿烂,温声说着:
“不必紧张,刚刚帮你查过,你的天劫是比较普通的天劫,你定能扛过去。
可准备好了?可以让劫云降下第一道了?”
“哎,谢谢道祖老爷,”灵娥小声应了句,“我都准备好了,您让雷落下来就好,我自己能抗的!”
“嗯,天道至公无私,我也不好免你劫雷,这也能给你些许好处。”
这!
这一个真敢说,一个真敢应啊!
天庭,一片静寂。
雷劫中,忽有一道雷光落下,将她完全包裹,更增神圣之感。
云中传来呵呵轻笑声:“诱发心魔的天劫要来了哦,你接下来看到的都会是幻象。”
“嗯!”
灵娥应了声,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,“多谢老爷提醒。”
李长寿默默低头,已是不忍直视。
凌霄殿中的玉帝幽幽的叹了口气,他终于,不是道祖最喜欢的崽了。
“嗯,乖,等你师兄有空,让他带你来紫霄宫转转。”
道祖的嗓音,还是那般温和,而此时话锋一转,一束金光将灵娥轻轻推开,又有一道金光打在了李长寿身上。
金光轻轻的一拽,李长寿还有点懵,那大片劫云就自行飞了过来,在他头顶开始飞速盘旋。
“师祖?”李长寿有些错愕。
“怎么,”道祖冷然道,“你师妹剩下的,你受着不应该吗?”
“应该、应该,多谢师祖对灵娥关照。”
李长寿瞪了眼灵娥,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道揖,给灵娥打了个样。
这才是正确的渡劫姿势!
“感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来劈!”
“嗯,”道祖的面容缓缓消散,只留下那一声轻笑,以及少许低喃。
“还是劈你舒坦。”
哗啦!
万千紫红色的雷霆如瀑布般砸落,不由分说,将李长寿身形包裹其中,许久未散。
那天威,那雷霆,让天庭中修为最高的那批仙神都是浑身冷汗,哆嗦个不停……
李长寿低声道:“若非师父给了弟子最初的跟脚,弟子不过一凡人罢了,此时早已是白骨一堆,埋于荒垠。”
花虽重开,却无同瓣,大概这就是转世之理。
齐源放心地松了口气,又拍拍李长寿手背,道:
“走了。
你们就在这等着,不要看为师进轮回盘了,莫要伤感,也莫要多挂念。
我辈炼气士,超脱难求,洒脱何难?”
言罢,齐源老道摆摆手,转过身去,朝着前方不远处的迷雾缓步而行,口中低声吟诵。
“茫茫一世浊仙果,庸碌千年莫忧愁。
道心不改长生志,安得此魂走终途。”
一缕金光照下,将老道的魂魄挪去六道轮回盘外。
李长寿突然有些崩溃,仰头吸气,气息却不断颤抖,眼角有泪光闪烁,又被他迅速蒸干。
他是人教高手,天庭权神,天道序列第十!
慢慢跪下,李长寿对着那老道离开的方向匍匐了下去……
‘小家伙,要不要跟贫道去学仙术?可以长生不老,逍遥天地唷。’
齐源老道的身影自这通路飞过,那老道的模样开始渐渐消退,逐渐化作中年道者、青年道者、少年、孩童,最后化作胎灵模样,又化作了绿豆大小的光点,钻入通道尽头的七彩漩涡中。
画面一转,酆都城轮回仙岛雷鸣电闪,一束光亮穿透幽冥界上空的层层黑雾,消逝于虚无。
六道轮回盘之上显露出飞熊异象,道道紫色神雷化作苍龙白虎怒吼呼啸。
李长寿摸着下巴一阵思索,突然扭头问灵娥:“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?”
灵娥眨眨眼,很懂事的小声应:“三仙岛。”
“啊,本来想带你在洪荒逛逛,咱们师兄妹这么多年从没一同外出游玩过,没想到你想三人游,那去喊……”
“这、这个,不要!”
灵娥跳起来,两只小手勒住李长寿脖子,用力把李长寿晃成了拨浪鼓。
“玩够了再去三仙岛!
师兄你原来还是有良心的!
哼,本师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,都不敢提一起出来走走逛逛!
呃,师兄你不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?”
灵娥定声道:“埋伏暗杀投毒天罚因果,以及大能的无端打压!”
“我就是大能。”
李长寿淡定一笑,嘴角撇了撇,解释道:“忙了这么多年,一直没在洪荒耍耍,等大劫结束咱们离开这片天地,那不就亏大了。”
灵娥眨眨眼,感觉师兄这说话的口吻……
好像是故意说给谁在听一样。
凭她对师兄的了解,此时必有算计,师兄应该是需要用这种‘及时玩乐’的姿态,打掩护什么的。
这倒不是她机智,实在是,今日份的师兄,实在是太反常了。
她可是!
师兄灵台的老扑棱蛾了!
李长寿什么也没想,与灵娥虽然亲近许多,但并没有什么逾矩之事。
往后的日子还长,他只是想让灵娥与自己多一些回忆,让灵娥对洪荒多一些记忆。
她的修仙生活,当真太单薄了。
以前还能用专心求长生来‘搪塞’,但灵娥已经得了长生,再不出来见见世面,人生经历也着实太单薄了。
李长寿毕竟是一个成熟的蓝星游子,始终不愿灵娥的世界只有他一人。
多看看、多走走,交交朋友、认识更多的仙子……
男仙就算了。
荃峒其实压力也挺大,毕竟他之前只是道祖驾前的童子,初次做天帝,也没什么系统性的培训。
还好,他有道祖老爷指定、太清师兄准许的解压方式!
【找长庚】。
多宝忙道:“师叔,弟子这般言说,只是因为尚未禀明师尊。
但凡弟子将姜尚带回碧游宫,师尊定会收姜尚为徒,我截教上上下下,定会无比珍视、悉心调教,让他早日得道长生……”
“呵,说的漂亮。”
荃峒嘴角微撇,目光却看向姜府另一旁,淡然道:
“都出来吧,何必躲躲藏藏?
吾在此地闲坐了三年,还不知你们在此地吗?”
荃峒话音落下,身周散发出只有高手能察觉到的天帝威压。
姜府各处先是平静了一阵,随后便有仙光扫过,府内的凡人尽数昏睡了过去,而后仙光……
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亮了起来。
打厢房屋顶出来两只飞虫,化作两位龙首老者;
自客厅花盆钻出三道流光,却是三名衣着打着补丁的老道。
后院的看门狗哆嗦了几下,化作一股仙气儿,却是一名浑身泛着功德宝光的妖族老妪。
又有一名本来装作昏睡的侍女尴尬一笑,起身看了眼四周,拿出了圣母宫的玉牌……
角落里飘出两名地府鬼将,此刻左右张望,瞠目结舌。
这还不算完。
自城外林中,一名中年道者站起身来,一步迈出已到了姜府上空,对荃峒做道揖行礼,却是阐教十二金仙仙首广成子。
荃峒:……
这么多?
他之前也没注意看……咳,这不重要。
荃峒身形一闪,直接出现在李长寿纸道人身后,双目之中燃烧着红光,一双铁箍般的大手扼住李长寿纸道人脖子,将李长寿甩成了海草……
“三年!你在吾眼皮子底下躲了三年!”
“陛下……恕罪……您隐匿的本领太强了,小神没发现您在这,还是您刚才主动显露气息……咳咳!”
“哦?”
荃峒立马消气,松开李长寿纸道人脖颈,笑道:“是,这般道理?”
“哎,”李长寿露出几分真诚的微笑。
多宝见状低头撇嘴,广成子负手望天,那圣母宫仙子掩口轻笑。
玉帝陛下……
这也太好搞定了。
他啊,不过是个居无定所的孤魂,辈分奇高,与盘古神是密友。
我们三友是盘古神元神所化,自降一辈,故还要称他一声叔伯,当年老师寻到合道之法,本是还有些犹豫;
正是因这家伙突然发疯要毁灭洪荒,才迫使老师下定决心与天道相合,合力才将他完全抹杀……
好了,不谈这般禁忌了,谈多了恐老师不喜。
不同的圣人老爷有不同的思维方式,对圣人而言,‘相由心生’并非玩笑。
通天教主是青年外貌,爱面子、讲义气、没架子;
元始天尊是中年外形,城府深、思虑全、雄心大略。
太清老师是枯瘦老者形貌,啥都懂、啥都明、一动就累、清静无为。
那女娲大人——本娘娘最美,不接受反驳?
还真差不多。
赵公明趁机对李长寿传声问:“长庚,现在有没有可以用的招对付西方教?不用太过高明,能顾全名声就足够了。”
“说简单也简单,主要是脸皮要够厚。”
李长寿开了个玩笑:“就算截教直接对外宣布,西方教正在搞一种针对道门修行法的密咒,能够大规模杀伤道门仙人,然后强攻上去,再对外宣布密咒已经销毁。
那也没人能说什么。”
赵公明眼前一亮,赞道:“还是长庚你聪明,这点子老哥咋没想到?”
到了这般存在的层次,城府算计已是边角,一切都回归于实力之上。
广成子不愿耽误时辰,立刻道:“太乙师弟,你去问问赵公明师弟如何了,我等朝南侧绕路!”
广成子话音刚落,转身就要带数百阐教仙赶路;
太乙真人嘴角一撇,很淡定地负手而出,朝赵公明而去。
赵公明暗中嘀咕,一见此状却是立刻调整策略,翻开心底的《一百种瓷器碰撞的响声》,正盘坐的他,突然睁开双眼。
面色潮红、嘴唇苍白,浑身一阵乱颤,俨然一副走火入魔之景!
“谁!谁说话这般大声!”
赵公明低吼一声,随之哇的喷出一口鲜血,胡须之上满是血污,颤声呼喊:
“师尊,弟子道伤……回不去了。”
阐教群仙额头齐齐挂满黑线。
赵公明无法阻住阐教仙人,截教一方得了金灵圣母之令,手段齐出、神通齐绽。
像吕岳这般靠‘积累’搏杀的洪荒毒丹大户……
直接把这地儿染成了绿的!
对此,李长寿只能默念经文,祝愿大法师平安、孔萱平安、文净平安,人教繁衍重任平安落位。
这仙子欠身行礼,身影化作莹莹光点,悄然炸散,却是一门颇为高明的遁术。
李长寿眼前一亮,细细感受了下五行之力的波动,以及乾坤出现的细微扰动,少顷便点点头。
会了,一般,无甚大用。
熊伶俐却道:“有琴应该看到过,就在中天门外面,有个怪人每天在那搭台子,说不定就是擂台嘞。”
有琴玄雅立刻颔首,满是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牌面。
不好赢呢感觉。
李靖抬手勾肩搭背:“啊,突然想到,王长安你是读过书、造过学之人,你来帮老爷我品品,这个吒字如何?”
李长寿忙道:“这吒字妙的很,朗朗上口、脍炙人心,就是不知有什么典故。”
“哈哈哈,”李靖大笑几声,还没蓄胡须的他,此刻还是青年模样。
李靖道:“这个吒字大有来头,也是老爷我想了很久才起的名。
吒,为盘古神陨落前,为扫清天地间妖邪,所绽出的第一个音节。
吒字,意味扫平妖魔、维护正道沧桑之意,陈塘关屡遭妖魔侵袭,此时依旧有不少百姓生活难安。
本将是想,本将的子嗣,也以守护一方、造福百姓为己任。”
“老爷之胸怀,让人钦佩,”李长寿低声道,“老爷您放心,吒字您尽管用,明日这陈塘关都会知此名之含义。”
“哈哈哈,你这家伙。”
李靖用力拍了拍李长寿纸道人肩头,身形飘然而去。
商君缓缓爬上朝歌城正中高台、子受尚未向前时,空中忽有金光弥漫,四面天际传来闷雷之声。
商君见状大喜,有些颤抖地唱完了祷祝文,那金光化作两队金甲神将,自空中飞驰而来。
随之而来的,便是浩瀚天威!
看那领头神将,一身浅红长裙,外套锁子金甲,窈窕身段越发火热,但自身却又有难掩的威严,让凡人不敢直视。
自是有琴玄雅。
本次出差补助,三万灵石。
你的道侣自己不去照顾,就会有别人替你去照顾。
商真正的弊病,在于……
王,不够王。
子受不再多言,转过身,仰头看着台阶尽头的王座,提起长袍下摆,拾级而上。
步伐沉稳,目光坚定。
‘今日起,大商之荣,先祖基业,由寡人背负。
大商之弊,养虎之危,由寡人革新。
八百诸侯不臣者,逐一覆灭。
五湖四海不贡者,雷霆清扫。
寡人不信天命!’
王座前,子受豁然转身,宫门大开,文臣武将低头快步入内,殿内原本留下的十数名大臣沉默不言语。
不多时,比干居于文臣之首,黄飞虎居于武将之前。
子受抬起双手,缓缓坐入王座。
朝歌城上方,那紫红色的氤氲气息中,有金光绽放,而后一条金色苍龙冲天而起,迅速吸纳大商国运,对着天宫无声怒吼。
‘寡人,即是天命!’
帝乙气绝、帝辛登位,雨夜发生了不少事,兵荒马乱、尸身填满了宫门门洞,但落在李长寿笔尖,也只剩下一句:
【帝乙崩,嫡长子子受继位,号帝辛。】
一缕太清道韵悄然划过,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玉盒,玉盒自行打开,飞出了一颗金丹,转眼没入了殷氏小腹。
那是,承载了灵珠子法力和记忆的宝物,是李长寿和太乙真人做的准备,只等灵珠子转世后,给转世身服用,恢复道境法力与自身记忆。
“师父。”
少顷,一声轻唤传来,淡淡的金光自殷氏身前闪耀,化作了三寸高的虚影。
灵珠子。
太乙真人浑身轻颤着,低声道:“徒儿,咱们不转了,咱们回去修行……”
“师父,”灵珠子低头做了个道揖,抬头时露出少许笑意,“是咱们选择了他们,他们本就是无辜之人,对吗?”
“这是圣人的算计!这是西方家那腌臜圣人的算计!”
太乙真人低吼着,“这不能怪你,一切罪责骂名师父担着,师父早就被人骂惯了!”
“可师父,他们本就是无辜的。”
灵珠子看向一旁李长寿,又将目光挪向了熟睡的殷氏,凝视着殷氏的面容。
“这就是,我以后的娘亲吗……”
太乙真人:“她不是!她还不是!”
“师父,”灵珠子低声道,“弟子既要转世,自当舍弃前身,而今转世却要害无辜之人性命,弟子已是难安。
若弟子今日以牺牲这位夫人的代价得活,弟子此生,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这天地!
还请师父准许!”
三寸高的灵珠子跪伏下来,定声道:“弟子愿吸纳此煞气,承担这份因果!”
“你!”
太乙真人嗓音轻颤了下,随之无声的摆摆手,像是失去所有力道,无力地后退几步,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,双目无神地看向屋顶。
他突然想明白了。
封神大劫之后,长庚爱卿离开天庭是不得不做之事,不然光芒就盖过他这个天帝了。
而长庚心底挂念天庭,担心自己无将可用,先是杨戬,又是李靖一家,当真可谓是煞费苦心,为天庭操碎了心。
想想他这个天帝,在长庚为了天庭长盛不衰而四处奔波、甚至与圣人交手时,他还在枯燥地听曲儿、赏舞,与师妹恩恩爱爱、如胶似漆。
嗯……
“接着奏乐,接着舞。”
瑶池,白衣玉帝面色稍缓,淡然道了句,而后满心内疚地继续看舞。
侧旁有仙子那柔软白皙的手指剥开玉葡萄,送到玉帝嘴边,被玉帝满是惭愧的一口吞下,继续用枯燥折磨自身。
做天帝,当真辛苦,期间的枯燥和痛苦,非常人可知。
李靖笑道:“咱们镇守的是人与妖的边界,身后的权势相争与你我无关。”
天河边,李长寿背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,感受着这无边无际的天河奔涌时的波涛壮阔,心底泛起了几分难言的感触。
【商君帝辛拜祭女娲庙时,对人族圣母女娲不敬,先是要求看圣母面容,而后又对圣母露出一副痴像,提笔于女娲庙的墙壁上写下诗词:
凤鸾宝帐景非常,尽是泥金巧样妆。
曲曲远山飞翠色;翩翩舞袖映霞裳。
梨花带雨争娇艳;芍药笼烟骋媚妆。
但得妖娆能举动,取回长乐侍君王。
随之大笑几声,转身离庙。
不过半个时辰,南赡部洲多处大地震动,圣母庙圣像崩碎,朝歌城之上乌云密布,电闪雷鸣,隐隐有龙吟之声。
正征伐各处的闻仲听闻此事,差些气昏过去,已急忙赶回朝歌城。】
“人族子弟李长寿,拜请诸先贤。
天道有失公允,以大劫为由,肆意操控人皇、侮辱圣母。
天、地、人三界失衡,仙、人、鬼三生失度。
今!
寿欲往紫霄一行,求此事之解!
人族战魂不灭,人道何缺英灵!”
轰隆——
晴空突显闷雷,高空之中浮现出一朵黑云,其内有道道紫红色的雷霆闪耀,似是要对李长寿施以天罚!
李长寿抬头看去,目中神光涌动,长发自身后飘舞,这次却是傲然而立,丝毫没有退避。
自身渡劫时,喊几句俏皮话无所谓;
而今是代表人族发声,却是不容自己有半分嬉皮。
来吧,先大闹一场。
前方若已是绝路,那就闹出一线生机!
李长寿定声大喝:
“请!三皇五帝!”
大泽水面突然炸裂,一口火山虚影隐隐浮现,其内涌出滚滚黑气;
无边黑气凝做一张遮天大手,径直插入上方劫云,道道火焰席卷天地,将劫云瞬间蒸干!
那火山口,一道有些枯瘦的身影缓缓飘出,自身枯败的血肉迅速充盈,双目猛然睁开,双瞳又有魔焰滔天!
呜——
隆隆隆——
号角声,战鼓声,整齐划一的脚步声。
在那枯瘦身影侧旁,几股大军凭空涌出,其数一时无法计算,一列列青铜战车滚滚向前,其上人影有些虚淡,但目光坚定、面色毅然。
最先三架战车之上。
身着金色战甲的轩辕黄帝,肩批百草蓑衣的神农帝君,一袭青衣缥缈出尘的伏羲帝君,各自散发着耀目神威!
南赡部洲,十九道流光朝此地飞射。
中天门之下,正扛着巨石的壮汉错愕地低头,将手中巨石一扔,竟是禁不住热泪盈眶。
火云洞前,已缓缓站起的燧人氏,对李长寿投来带着满是温和的目光。
这位老人抬起手指,有些缓慢的向前一点,乾坤层层塌陷,化作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通路。
而通路尽头是一片混沌,混沌之后又有一座巍峨的殿宇。
天外紫霄宫!
燧人氏缓缓踏前,脚下留下一朵朵火苗,背后涌动着万千英灵大军。
李长寿此刻只是在旁低头叹息,目中带着几分不忍,对燧人氏背影深深一拜。
对他李长寿而言,这并不是关键的一战。
这只是被逼无奈的一次反击,要达成的目的是限制天道;仅仅能为今后时机到来时,增加恐怕仅有一丝的把握。
但对燧人氏来说,这是信念,也是尊严!
甚至,或许已是燧人氏最后的力量。
冥冥中,李长寿在这个有些孤单的背影上,在一簇簇火苗中,看到了一幅幅画面……
人族至暗时刻,带着天命的妖庭肆意杀伐、剥夺生魂,人族百不存一,血染洪荒。
这个首领咬牙硬挺着,引领最后的人族在大地上艰难地躲避着,用自己双手,搓着那粗糙的木柄,试图打磨出黑暗中最后一缕光明。
他做到了。
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中,让自己融于黑暗,堕为魔,与妖争一线生机,对天发出接连的怒吼!
我为魔时,人族不败。
我为皇时,人族不倒!
后来者们啊,我给不了你们万年不熄的神火,我只能告诉你们,火可由人族双手钻木而生,不必求天,不必求神。
若神不正,那就去灭神。
若天不公,那便去伐天!
愿我人族薪火不息,代代相传,与天地争,宁折不弯。
锵!
轩辕黄帝拔出手中轩辕剑,肩扛崆峒印,身周缠绕祖龙龙气,剑眉蕴怒,号令三军!
“进军!”
李长寿抬头看去。
看着无数条大道的投影在燧人氏与天道虚影之间绽放,看着那滚滚魔气与无尽火焰冲开一切、撕碎一切的蛮横与霸道。
不知为何,他心底泛起了几分悲凉之感。
燧人氏的火焰越发浓烈。
燧人氏的生机却在逐步萎缩。
那天道虚影,有无尽神通、无尽灵力,抬手造化无数流光,张手掌控乾坤岁月。
但一切道与法,都拦不下燧人前冲的单薄身影!
天道虚影在退!
它只能退避!
这一瞬,洪荒天地,无数人族额头飞出微弱的光点,那燧人氏额头燃烧起了金红色的火焰,身后出现了无边无际、无法计算的身影!
那是女娲静坐的泥潭旁,呜呜呀呀跳动的男女;
是这低头俯首,钻木取火的老者,目中带着浓浓的哀思;
是坐在河边低头推算异数,面前摆着度量之物的温顺长者。
是一名身披兽衣,看着路边灵草,提笔在石板上刻下几行字迹,然后将草小心送入口中的中年男人。
是高举长剑,号令无边无际人族大军清扫旧时余孽的潇洒王者;
是扛着斧头,奔波在滔滔洪水,与恶龙生死肉搏的壮汉!
还有更多身影。
他们身着兽皮衣采摘狩猎,奔驰在大地上;
他们手提兵刃,直面天地间的强者,将老弱护在身旁;
他们高声诵读圣贤之章,为众生疾苦奔走疾呼……
此刻,都在此地,都在那火焰之中,都在那老者身后!
李长寿跪坐下来,将正费力喘息的燧人氏紧紧抱住,想要注入仙力,却发现自己握住的只是顽石,是枯骨。
心底,燧人氏的嗓音断断续续,这是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心声。
‘我……我这老骨头……帮上你了吗?’
‘帮上了,帮上了……’
燧人氏露出几分微笑,闭目轻轻叹息,身体缓缓变得透明。
大法师、神农氏、伏羲氏落在侧旁,或是负手轻叹,或是低头不语。
燧人氏下意识抓住李长寿的袍子边缘,睁开双眼时,目中出现了如往昔那般的神光。
‘抱歉啊,后辈。
当年为了对抗妖皇已经让我拼尽全力,没办法多做其他事。
若是我能想到更好的方法,或是当时有更优秀的首领能代替我的位置,完成最后的人族天庭,那大概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局吧。
还要将人族今后的薪火放在你肩上。
你能站在人族之外,脱离天道影响,这是我们这些老的不能做到的。
今后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,这团火就算熄灭了也没什么,总会再被点起来。
别怕,总会被点起来。’
‘不会败的,一定!不会败的!’
李长寿手掌紧紧握住那迅速干瘪的臂膀,似是稍微用力太大了些,燧人氏那身影悄然破碎,如同火光闪灭,化作一捧灰烬,散入混沌烟雾。
一团烛火般的火焰自灰烬飞出,没入李长寿胸口。
那烟雾迷蒙,不知是谁在轻声地叹。
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们,跟随在零星火点之后,找寻着隐蔽的地穴……
那深邃潮湿的大地深处,佝偻的身影搓动着手中的圆木……
散发着不祥的碑文前,那只大手捏碎了其上的禁锢,将自身缀于黑暗……
横压一切的妖庭前,燃烧起重重火焰,扯碎了妖族之天。
后来者们啊……
天空是妖族的,大地是巫们的,但我们却能站在大地上,肩并肩眺望着天空。
薪火不息,意志不灭。
人道永恒。
“答案我暂时不能告诉师兄,”李长寿正色道,“因为这要从很基础的地方开始普及,对师兄修行也不利。”
“哦?讲来听听,为兄也算是第一批人族中较为聪明的了。”
“热力学第二定律,一个孤立系统的熵不会减小。”
大法师:……
就如同一个天地,最初时的扰动,就决定了此时此刻天地的样貌。
白泽看看左右,小声问:“水神,来的路上,贫道听闻了一点对你不利的传闻。”
“哦?”
李长寿淡定地笑了笑,心底微微一叹。
身为天庭权臣,天道序列第十的正神,拥有变革、杀伐之神权,却直接召集人族先贤伐天道,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立场失措。
被人非议无可厚非,他也不会在意……
“水神,”白泽低声道,“那日是不是姮娥仙子闯了太白宫,双目泛红地进入太白宫后院的小琼峰,最后又带着一种舒适、开心的心情离开太白宫?”
李长寿:……
“嗯,不如叫灵吒。”
“这未免太过秀气,”李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,“洪荒姓名千千万,灵字占了一小半,这也太过常见了些。”
正在小琼峰湖边修行的某娥感觉有被冒犯到。
正常情况下,一个喜欢飞檐走壁、踩踏摊位的顽童,自是会招来微词,言说这孩童如此顽劣。
但当小哪吒前脚踩翻了菜摊、打翻了水果、弄坏了屋瓦,后脚就有一位李府的家丁甩出大笔金银,画风顿时大变。
“三少爷来这边逛逛!”
“三少爷又出来了!大家快出摊!”
“刚出炉的三少爷最爱糖人儿!走过路过的三少爷看过来啊!”
此举,极大促进了陈塘关商业繁荣,刺激了百姓做生意的冲动,也算为洪荒俗世生产总值的提升,做出了卓越的贡献。
做神仙做到了别人眼中普普通通的二天帝;
做家丁那自是也要做到别人眼中平平无奇的二老爷。
半日后。
星光依稀,天兵天将的仙光将陈塘关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。
数十条苍龙的尸身悬浮在空中,数百名龙首老者各自负伤,被封禁修为,盘坐在四海龙王身后。
此时,四位龙王也是各自负伤,尤其是东海龙王,犄角都断了一半。
李长寿于空中负手而立,气息悠长、银白长发不断飘舞。
这一战,四位龙王与几位龙族实力最高的长老自是没有尽全力,而李长寿也手下留情,只杀了数十条目中凶光最盛的龙族高手。
而这一切,都是前奏,都是铺垫,都是为让龙族感觉到足够的压迫感。
李长寿接下来要说的,才是真正的重点。
“龙族,求生还是求死。”
众龙族尽是低头不言,东海龙王缓缓叹息:“生。”
“既如此,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李长寿背后闪耀出一颗闪亮大星,星光照在四海龙王额头,打下了四只金色的五行烙印。
“传我水神令。
龙族限期整改自身,禁过度享乐,禁盲目自大,禁压迫海族,四海龙王三年后来天庭述职,言说整改之事,接受天庭指派仙神监察。
今后,若龙族有违天规之处,一律从重惩处。
凡俗水系各水神之位,由天庭定期选拔考核生灵委任,不再局限于龙族自身。
凡俗兴云布雨之权收归天庭,通明殿自有旨意随时降落,若多毫厘,重罚,若错时辰、错区域、错分厘,斩。
龙族自今日,停功德千年,偿今日水淹陈塘之过。
天庭斩龙台自今日起,随时待命。
望尔等勿忘今日之教训,龙族并非富有四海,龙族只是在偿还当年之罪过,镇压海眼。
天道此鉴,天罚当悬。”
李长寿言罢,一抹水蓝色神光自天地间荡漾开来,天道之力化作道道仙光降临四海各处,化作枷锁的虚影,套在了龙族脖颈之上。
但终归,人都会品味到何为孤独。
修道路漫漫,天长伴地久。
若无亲友陪伴,确实是会感觉十分寂寞吧。
李长寿道:“善恶不过两个字眼,并不能直接描绘一件事或一个人,师祖要说的道理,是不同事物在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诠释。
但无论任何时候,以强者的意志强行施加于弱者意志之上的行为,都称不上善。
有时候,辩证二字,不过是一些伪善者的盾牌。
最底层的逻辑必须分出黑与白,生灵必须坚守各自的底线。
而师祖您,合道之后似乎失去了这个底线。
敖丙此时已经坐在了矮桌对面,身形有些拘谨,不太敢抬头去看面前这位……
阿伯。
太白金星嘛,天庭玉帝最信任的二阶正神,迄今为止的战绩都足够写成一部三百多万字的传记,龙族的大恩人,敖丙当然见过各种画像。
洪荒的未来……
这洪荒,其实在紫霄宫分发鸿蒙紫气开始,已是没了未来。
离开其实已是最好的选择。
赵公明看着李长寿,笑道:
“不必,老哥好歹也是个男人,总依赖你那也不叫事。
大劫来就来,任他们谁去算计,我自奋力一搏。
天命不过尔尔,天道又有何惧?
我是天地间第一缕清风,终究不愿被束缚在角落,更不愿垂头丧气而活,你只管照顾好她们就是,这就是老哥给你的唯一请求。”
李长寿笑着拉开衣袖,手指在手腕一点,一滴泛着淡淡金光的鲜血沁出,又被他伤口吸纳了回去。
大成圆满且掺杂了诸多道韵的八九玄功气息,平静中酝酿着狂暴,规则之下涌动着无尽的力量。
只是那滴血,似乎就可撕破乾坤,镇压金仙、大罗。
圣母宫的这位仙子顿时有些说不出话,低头做了个云舟,李长寿笑着摇摇头,随手在面前画了个圆圈,圆圈缓缓扩散,其外便是熟悉的虚空。
那里已是圣母宫之外。
“这边快些,”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那仙子愣愣地快步赶来,小心翼翼地迈入圆圈之中,已是跨过了天庭大阵、跨过了五部洲边界、到了五部洲之外的虚空内。
李长寿从后跟来,袖袍轻轻挥动,乾坤如水流汇聚,那‘圆圈’平静地消失不见。
像是沙滩上留下的足迹,被海浪温柔地填平。
开门遁·简化版。
那仙子禁不住小声问:“您现在……啥境界了。”
“普通大罗,”李长寿含笑说着,“道境只是表象,也是一种束缚,真正变强的路径,其实是去感悟大道,与大道共鸣。
当你得到大道的认可,就能让这条大道化作你的神通。
去拜见圣母吧。”
李长寿默然,苦笑道:“娘娘,你已被师祖吓住了。”
“吓住?”
女娲娘娘笑容满是苦涩,她抬手捂住胸口,似乎有些喘不上气,“人族被屠戮时,我反抗过,我挣扎过。
他们是我的孩子,是我用自身本源缔造的孩子。
你知道什么?你又了解什么?
你看着如今被道祖歪曲过的洪荒历史,自以为是地去推测当年发生了什么,你所见不过道祖想让你所见,你所闻不过道祖想让你所闻。
谁不曾想着去守护生灵?
谁又不曾觉得,自己可以赢过天、胜过天算?
可最后呢!
最后呢。
最后呢……”
嗡——
一抹浅蓝色的光晕自女娲身周荡漾开,原本白茫茫的乾坤突然成了一片灰暗,出现了天空、大地、湖泊、一个巨大的身影。
天空是残破的,外面是无边虚空;
大地之上存留着一处处坑洞,那个巨大身影却是人身、蛇尾,被七根万丈长枪刺破身躯,钉在了大地上。
一条条漆黑的锁链缠绕在她虚弱之极的身躯上,那些锁链,密密麻麻覆盖了她黯淡无光的鳞片。
而她双手被无数锁链束缚,高高地拉去天穹,只是无力地低头。
天锁,地缚。
在她身周,一具具白骨静静躺着,大多破碎不堪。
是人族。
“最后呢……
收手吧孩子,当我求你了。
是我没用,不能护好你们。
用圣人之力点燃人族意志凝成的薪火,已经是我最后能留给你们的礼物。
我真的已经没有什么,能拿去跟天道交换你们的命途。”
谛听不由怔了下,细细思量,顿时明白了点什么,有点后怕地看向李长寿。
要跟这位较量,自家主人跟弥勒绑起来都不够看……
它作为神兽,虽然没有瑞兽界一哥白泽的趋吉避凶大神通,但因自身可探听生灵心声,勉强也算‘机灵’。
如果此行不是为了寻找弥勒的下落,又到了这般偏远的小千世界中,那、那……
把狗骗过来杀?
谛听浑身哆嗦了几下,一双大眼都被水雾迷蒙。
“星君大人,小的要不驮您回去。”
“不必,”李长寿摇摇头,“还给你主人的尊重还是要给的。”
“嗨,您抬举了!
他就是不成熟,没被毒打过几次,”谛听赔着笑,继续监察五部洲周军之地的情形。
接引准提齐齐出手!
李长寿浑身冒出金光、血光、紫光,身形有一瞬被打的佝偻,却在扛过之后,再次将太极图撑起来。
杨戬躺在血泊中,此时睁眼看着那道身影,目中燃烧着火焰,但近乎破碎的躯体却完全无法动弹。
玉鼎真人紧紧攥拳,但一旁文殊道人低声说着,圣人不会杀李长庚。
赵公明带着哭腔呼唤着:
“长庚你走啊,老哥拖累了你,老哥甘愿入劫!你走行不行!”
“接引!准提!你们来杀我!来杀我啊!”
“我赵公明还不起你这份恩!你不如让我死了!李长庚!李长寿!”
李长寿双手在轻轻震颤。
接引道人突然开口:“金灵今日不必死,赵公明一命即可。”
赵公明眼中燃起光亮,想将金灵圣母推开,却被金灵圣母死死抱住右臂。
一直被圣人道韵压制的金光圣母,突然握住了手中的剑。
为什么,圣人就可以肆意定下旁人命途。
为什么,二师伯要帮西方教不帮我们。
为什么,我们道门就要互相厮杀……
“一切因我而起,还请圣人老爷放过我师兄师姐!”
金光圣母看向杨戬,突然捂嘴哭了出来,目中满是痛苦。
我如果早死一点就好了。
我之过……
我之过……
“我之过。”
李长寿豁然转身,想伸手去救,此刻却没有半分余力,身形更是被太极图压的在半空单膝跪下。
他只见……
金光圣母左手握着剑,剑刃划过了脖颈,原本跪坐的娇小身形向后仰倒,元神自破,脖颈鲜血流淌,身形在细沙堆上缓缓下沉。
“啊,啊!”
杨戬嗓尖颤抖着,只能无力地双手砸地。
他素不相识,却出离了愤怒,双目中的火焰点燃了身周血泊。
她之过?
李长寿目光有些凝滞。
上方那浩瀚无边的压力再次撞来,他身形不断颤动,却突然站起身来。
抬着头,看向圣人,看向九天。
接引和准提下意识停手,被李长寿此刻眼神看的有些皱眉。
圣人感知中,竟有些忌惮。
“她凭什么说是她之过?
回答我!
她凭什么!说是她之过!”
李长寿质问着,嗓音颤抖地质问着。
天地间一片寂静。
准提突然有了退意,但这退意又让他有些恼怒,冷然注视着李长寿。
李长寿突然自嘲的一笑,目中划过几分悲凉。
他想不顾一切,想暴露底牌,想把用来对付天道的底牌拿出来,放在这里,怼死眼前这两个圣人。
但他还保存着理智,甚至此刻已开始下意识计算,自己今日该如何才能帮赵公明全身而退。
啪!
李长寿突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。
空明道心散掉,李长寿苦笑了声,左手张开,对准赵公明。
情绪均衡。
一瞬,李长寿双目瞪圆,咬紧牙关,头发一根根飘起,拳头几乎攥出鲜血。
绝望、愤怒、悔恨、痛苦!
赵公明承受的分给他一半,却已是让他想要不顾一切,想要拼死一搏。
可!
‘圣人不可死。’
‘是啊,圣人不可死,六圣在平衡天道之力,死一个圣人天道就可彻底压过生灵,被天道吞噬一个圣人,天道就会彻底失去制衡。’
‘所以最强圣也不会去抹杀最弱的圣,哪怕后者不断去触怒前者。’
‘所以圣人可以为所欲为。’
‘所以圣人可以将生灵看做蝼蚁。’
‘所以圣人可以没有底线,可以没有原则,没有任何条件,就决定其余生灵的生死。’
‘这不是一样的吗?’
‘天道是为了维护天地安稳,所以天道可以禁锢生灵,所以天道可以镇压人族圣母,天道可以算计一切,拨弄一切。’
‘对生灵而言,没有公平,没有正义,没有自由,没有希望。’
‘圣人当真不可死吗?’
‘六圣不是早已经无法制约天道了吗?’
‘封神大劫结束,天庭彻底大兴,天道也会借此完全压制住六圣,不是吗?’
‘或早或晚不是吗!’
‘既然是这样,既然是这样!’
‘圣人为什么不可死!’
‘我师父就是个浊仙,他什么都没做过,就因为名字叫齐源,就非要被金乌一口喷死!去成为齐国之源姜子牙!’
‘燧人氏为何要承受着无尽痛苦,也要在湖底凝视着天道!为什么到最后拼死镇压天道意志,还要跟我一个后辈道歉!’
‘圣母为什么要被钉在那片虚空中数个元会!为什么已经连一句揭露天道的话都不敢再说!’
‘封神大劫为什么就必须道门自相残杀!’
‘金光为什么就不能肉身去封神台!’
‘生灵为什么要遵循天道给的剧本,凭什么要去承受所谓的宿命!’
‘为什么!又凭什么!’
‘你们,凭什么高高在上!就凭自己活的老,就凭你们是上古的赢家,就凭你们没脸没皮,就凭你们可以没有人性!’
‘这样的洪荒!
这样的天地!
不要也罢!不存也罢!’
“老师……老师!
弟子还有三个后备之算!我还有另外三个最后拯救生灵的办法!”
李长寿突然仰头高喊,看着苍穹,死死盯着左侧那圣人的法身,咬紧牙关。
“我要杀圣!我要杀西方教二圣!
一切后果我来背负!我来解决!我来承担!
但今天,我要杀圣!”
噹——
混沌钟的声响响彻九天,紫霄宫中的老道皱眉凝神。
而在接引、准提两尊巨大的法身头顶,一张太极图缓缓铺开,笼罩乾坤,隔断岁月,无穷无尽、无边无际的威压挥洒而下,让准提与接引勃然变色。
通天教主摁住了剑柄,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向十绝阵残墟中,那个浑身被金光包裹、慢慢站起身的身形。
元始天尊闭上双眼,此刻只是微微一叹。
天地息声。
九重天上有老道自云中盘坐,枯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慈爱,微微睁开的双目流露出几分欣慰。
“可。”
太极图突然变得凝实,笼罩住李长寿与赵公明头顶,高空闪过少许亮光,混沌钟悬浮在赵公明面前。
李长寿祭起玄黄塔、握住乾坤尺,右手划开乾坤,拽出小戮神枪。
向前凭空踏出一步,道袍开裂,一股股气息冲天而起,额头已燃起三重火焰。
燃元神之力。
燃元神。
燃玄体精血。
刺耳且轻微的摩擦声中,他身周脚下的乾坤如同琉璃镜出现层层裂痕,光线在他身周扭曲,天地似乎要出现破洞。
李长寿抬头看向那两道已收起笑意与狰狞的圣人法身,目中已只剩冷漠。
“天道,护好你的天地。”
接引道人高呼一声:“太清师兄,我等不想与你为敌,今日之事是我们做的不敞亮。”
“闭嘴。”
太清圣人有些费力地吐出这般字眼,而后身形轻轻一震,背后走出三道身影,尽皆是老道身形。
一气化三清!
这三道身影同时出手,点出一指、打出一掌、甩出阴阳气息。
那接引道人身形瞬间被摁住,还想说话,却被突然出现的攻势径直压制,只能勉力抵抗。
太清圣人并未多做什么,只是将接引压制在高空中,目光便落在了下方。
徒弟说了要杀两个,那就让徒弟来做。
若是气不顺,就容易道心郁结。
圣人乃是混元无极大罗金仙,本质也是大罗金仙,但自身之道已经圆满无极,想要均衡其道境无比困难。
混沌钟发出一声钟响,朝着侧旁挪移半丈,将金灵圣母直接带走。
赵公明直愣愣地站在那,抬头看向漫天残影,瞳孔一缩,嘴边带着血沫高呼:
“截教弟子赵公明!
今日欲补全天道,补全天庭!今后与妻金灵入封神台!
望师祖准许!”
言罢,赵公明将手中那团蓝紫交映的水球塞入口中,身形顿时被金光包裹,脚下猛然跺地,身形冲向天穹!
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自身周飞射而出,乾坤尺突然炸碎,化作二十四道流光注入定海神珠之中。
赵公明悬停于接引道人之下,在接引注视下,身形涌出道道紫光,仿佛要炸开一般。
双手飞速掐起法诀,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剧烈颤抖,又在他背后排成一竖行!
天地昭昭,尽非我有!
天理昭昭,道撑苍穹!
周天易数,尽归我有。
诸天无尽,造化无穷!
诸天!
赵公明右手剑指竖在鼻前,左手死死抓着右手手腕,皮肤裂开一条条缝隙,其内涌出无尽紫色、金色、水蓝色光芒!
以身合道!
诸天!
“开!”
嗡——
赵公明身形爆出一层层光浪,身躯竟直接破碎,而随着这二十四层波浪,背后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突然隐去。
二十四幅画卷!
二十四重天!
随光展开!
天地间,突然多了二十四重与如今九重天相似的大千世界!层层叠叠,井然有序,仙山无尽,仙灵无算!
这一瞬,天道之力突然提升了几个档次!
这一瞬,紫霄宫中的老道露出满意的微笑,却又随之微微皱眉,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失控。
准提面色大变,身后现出菩提树之影,这大树好似无穷无尽一般,蕴含无边生机,又藏了无数生灵的诵读之声。
准提竟在菩提树下转身飞窜,可刚刚转身,一杆长枪自侧旁袭来。
【我说,大道无高下,理应存均衡。】
大道均衡!众道平等!
准提瞠目欲裂,刚要开口求饶,一杆黑枪自前方飞射而来,贯他前胸,钉入菩提树的树干之上!
这一枪!
为杨家惨案!
为天庭那些被你灭杀的仙神!
为香火神国那些饿死的人族,为那些因你一念之私而陨的生灵!
圣人无德,生灵伐之!
天道失衡,自有平整!
二十四诸天!
震!
一道冲击波自南洲中部西北方向远远荡开,一瞬间荡出五部洲之地,荡出三千世界,荡出洪荒,搅动起了混沌海!
天空下起了血雨,但血雨还未落地,就被李长寿随手一掌,拍飞了天空的乌云。
这圣陨,不值天恸。
此为!
长寿一怒欲屠圣,均衡大道断圣心!
公明合道演诸天,借力天地震准提!
弑圣者!
太白金星李长寿!
龙虎玄坛,赵、公、明!
李长寿温声道:
“回去告诉你家主人,不是我不给他面子,之所以杀了他师叔,实在是他师叔太过分。
我们人教奉行清静无为,如果不是被逼到了底线,也不喜欢与人斗法,我一个天庭文臣,也不喜好打打杀杀。
希望,我与你主人还能一同喝茶论道,做知己好友吧。”
谛听差点都听哭了。
接引默然,随之便道:
“若贫道报复今日之事,当为三清道友诛灭。”
太清圣人看向李长寿,缓声道:“杀……”
李长寿心底一凛,不曾想老师杀心比他还重。
虽然此时杀了接引,天道恐会成最大赢家,会严重影响到自己后续大盘计划的走势,但老师有令,自己做弟子不能不尊。
看来,最后十几张底牌也要露出一二!
“吗?”
西方教两圣人从远古就在喊他们西方贫瘠、西方贫瘠,没想到……还真的挺诚实。
怪不得西方教弟子这么拉跨,老师都没几件像样的宝物!
还好自己当年够贼,道祖分宝到最后还剩下一些不成器的小玩意,轮到自己选的时候,自己灵机一动。
‘嘿嘿,师祖,我可不可以要这个分宝崖?这也是宝物吧?刚好缺储物类的法宝。’
曾记得,当时师祖脸都黑了,但还是给了自己。
李长寿道:“戮神枪残片,以及魔祖的本源煞气。”
龙母眉头皱起,那飘扬的龙须如水波般晃动,缓声道:
“只是为了魔祖残存的那点力量?”
“不然?”
李长寿笑道:“除却魔祖残存煞气,那魔祖还有什么是我所需的?”
言说中,李长寿左手前探,五指轻轻闭合,掌心的‘空气’出现了一条条裂缝,啪的一声,坍塌成了小小的虚无黑球。
李长寿手掌闭合,这黑球被直接‘掐灭’。
龙母目中多了几分忌惮,像是低头行了个礼,又道:“不愧是能弑圣的太清弟子,肉身之强,已到了这般地步。
只是,你如何得的这般力量?”
远古时,生灵自由自在,先天生灵切合大道而生,三千大道并不只是三千道,而是数不清多少条大道,是天地规则,在世间都有先天生灵作为代表。
那是生灵最后的光辉,天道尚只是一层薄薄的大阵包裹着天空与大地。
而当那个时代走向最终点,所有生灵要么迷醉在自身之欲,要么都开始思考道的终极奥义。
就如你所说,全知全能,混元无极圣人道。
那才算是洪荒,而今这天地,不过是洪荒的残躯,不过是远古的残骸,生灵辉煌了一时,最终葬下了一个大世。
魔祖败了,道祖也遭重创,天道崛起,龙族成了第一批承受天罚的生灵。
现如今,已没了多余记载,只有几位那个时代最强者的印记,还在天地间流传。
道祖、魔祖、祖龙、始凤、麒麟……
李长寿刚要迈步离开,突然扭头看向了‘黄龙’,笑道:
“有个很有意思的设想,师兄不妨考虑下。
混沌海是怎么来的?
混沌海的状态,像不像是曾经有个追寻到了大道终途的生灵,为了达到全知全能走向了自我毁灭。
从而道则破碎、法则不显,无边能量归于最原初、最初始的无属性状态,也就是混沌状态。”
燧人氏前辈最后曾说,薪火熄灭了也不要紧,还会再燃起来,因为燧人氏前辈就是被这股精神包裹,被这股思想包裹。
天曾经将人族逼到了灭绝之时,人族依然站了起来。
但若是这股精神熄灭了,被佛门教义稀释了,凡俗再繁华、人族人口再多,那也不过是真灵轮转的躯壳,道祖眼中最理想的真灵载具。
那时人族存在的意义,就是为天地赋予存在的意义,且不会对天地有半点威胁。
鸿钧道人扶须长笑:“贫道一直觉得,你对超脱并非那么渴望。
甚至,你原本的目标,应当只是修成大罗,而后就去混沌海中找个地方蹲起来,不被关注、不被瞩目,活到没意思后了此残生。”
“知我者,师祖也。
有段时间确实这般想的。”
李长寿正色道:“那师祖您呢?
师祖如今与天道绑定,与天地本源融合,师祖已成了这个天地的化身,天道都要服从师祖的意志。
师祖要寻的,还是超脱吗?”
“所谓超脱,不过是盘古神给我们这些追随者留下的美梦罢了。”
鸿钧面容上流露出无限感慨:
“人人都说贫道是赢家,其实真正的赢家只会是你老师,也只能是你老师。
你老师为盘古神元神所化,执掌阴阳无极大道,为三清之首,当年若非贫道压制,你师已走向了太清无极之境。
而今,你老师又有你这般弟子跳出了贫道的掌控。
无数岁月啊,贫道自开天辟地后,无数岁月的谋算与守望,紧要关头,竟就要被你这般毛头小子几句唬人的话语所毁掉。
贫道心中何甘?”
李长寿随手对着丹房一点,让那里被大阵遮掩,无法听到这边的谈话。
随之,他凝视着微微睁开双眼的道祖,定声道:
“道祖为了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,阻止混元无极圣人出现,不只是在推动天地间的剧本,也设立了一套体系。
一套功德与业障体系,作为天道的赏罚。
根据天道的底层大道,阴阳互生、清浊互灭,阴阳总体平稳。
若功德与业障可以互相抵消,那天地间的功德总量与业障总量应当是持平的。
实际上呢?
不去看六位圣人,这天地间所存的功德,哪怕不算香火功德,也远远大于所存业障!
香火功德为何斑驳?
是因其中不只是掺杂了生灵的祈愿,还有生灵的怨力。
天道功德为何纯净?
是因这功德,是天道直接产生,代价就是产生一份天道功德,必须产生一份对应的天道业障!
天道以天道功德造化六圣,造化天庭,宣扬自身威严。
实际上,每造化一个天道圣人,就会产生海量的天道业障!可天道功德加上鸿蒙紫气,就能锁死老师这般天道圣人!
九污泉的主体,并非生灵的私欲,而是天道的私欲!
天道通过燃烧被洪荒天地吸引来的无尽真灵,分解真灵之力,分化为天道功德与天道业障。
九污泉当然会不断膨胀,因为道祖您在不断向外派发天道功德。
当九污泉必须被压制,道祖您就会发动大劫,释放天道业障,让天道业障化作劫运,而后通过生灵之死,化解这份业障。
所以,第六圣的死,释放了大量天道功德,而这份天道功德,能填补对应的天道业障。
大劫之力因此才消退!
道祖您不给弟子功德金身,无非就是怕弟子跃入剩下的三海眼,从而戳破九污泉之秘。
当然,这些都是推测,弟子需要证据。
所以弟子就去探寻了,如何制造天道功德。”
李长寿嗓音一顿,道祖双目半睁。
李长寿左手轻轻一甩,掌心出现了一团火焰,他凭空画了个符印,空气中有一只只萤火般的流光飞来,被他掌心那团有些妖异的火焰吞噬。
少顷,化作了一缕金光、一缕黑气,以及淡淡灰气。
金光便是天道功德。
“弟子的这张底牌就是九污泉。”
大火自摘星楼高层汹涌燃起,本就是木制的摘星楼,宛若火炬。
帝辛已感受到阵阵热浪,一直静立不动的他,也总算有了动作。
该用什么法子,才能让寡人的子民知道,寡人未曾退却,也未曾逃避。
帝辛站起身来,看着这天,看看这地,看看这战火中浮沉的大城,感受着自己子民的慌乱与恐惧。
终究,是王无能。
可、可!
吾辈何罪,为何顺天!
吾辈何过,凭何仙罚!
罢了,罢了!
寡人不多找借口,终究是没能抗住先祖落在肩上的担子。
但我大商后辈的脊梁,当由王来扛!
剑锋划过,心头血涌。
帝辛双目瞪圆,单手拄着长剑剑柄,盘坐在了摘星楼顶,面色涨红,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声痛吼。
父王……孩儿没用……
寡人原来,并不是天命。
广成子面色划过几分愕然,抬头看向空中,刚好看见自己的大印化作山岳般大小。
但这山岳之巅,一道有些模糊的身影负手而立,似乎毫无用力地跺了下右脚。
炸裂之声此起彼伏,番天印各面出现了一条条缝隙!
下一瞬,这大印伴着漫天闷雷声,竟在高空轰然破碎!
那炸开的无数碎屑,诡异地悬浮不动!
而那道踩碎了番天印的身影微微闪烁径直消失不见,一股气息却出现在广成子身后。
广成子嗓尖颤动、灵觉乱颤,立刻高声大喊:
“长庚师弟!
此事另有隐情,还请听为兄解……”
‘释’字根本来不及出口。
背后!
就在广成子背后!
乾坤裂开一条缝隙,一只大手抓了出来,直指广成子脊背。
广成子身周仙光爆涌,转身甩出数道流光。
然而,几道流光轻松穿透了那只‘大手’,大手立刻显露出了其内纸浆的色彩。
纸人!
广成子突觉脖颈一凉,旋即元神被封、神魂被困,最后的感知,就是被人摁住脖颈提了起来,随手甩向了地面。
李长寿却面露不忍之色,慢慢闭上双眼。
突然!
他身形横窜了出去,乾坤踏出层层涟漪,肩上悬浮宝塔之影,如离弦之箭,似天边彗星。
乾坤破碎,道则震动!
那残影与乾坤碎片同时破碎,一条虚空裂缝朝弥勒激射而去!
接引微微皱眉,左手掐印,对李长寿飞射而来的身影摁压。
但!
接引一掌摁出,李长寿的身影却诡异地闪烁几次,化出数十道虚影,同时扑向接引与弥勒的身形。
弥勒下意识后退半步,突觉脖颈一凉,竟已被一只大手摁住。
下一瞬,弥勒就觉天旋地转、眼前发黑,等他回过神来时,已是出现在了高空,周遭乾坤镇压而来,一颗拳锋在视线中迅速拉大!
“李!”
砰……
空中绽出一朵血莲。
李长寿左手提着弥勒尸身的衣领,看着面前炸碎的元神、躯壳,口中喷出一口三昧真炎,将弥勒尸身直接吞没。
灰烬随手扬走。
随后,李长寿看了眼接引,嘴角露出少许冷笑。
“我杀圣人有些困难,但杀你们各自弟子自是无恙。
今日哪位圣人道友敢杀截教仙。
我李长寿,日后定会找你们清算。”
车辇已是冲到了天地通道的入口处,玉帝这一斩,平息了其内的紫霄神雷。
“去吧,”玉帝注视着李长寿,目中带着几分光亮,“保重。”
“陛下保重!”
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:
“臣,太白金星,暂离三界!”
言罢,李长寿转身朝那通路跃去。
后方道道灰影直扑而来,那白衣天帝手中多了一把长鞭,对前方打出无数金色雷霆。
李长寿不敢回头去看,他怕自己忍不住多想,他怕自己碎了空明道心。
在他身后,天地通路在迅速闭合。
是的,闭合。
玄都城的通路,是洪荒天地最后的破绽,也是‘大道五十、天衍四九’的直接表现,但随着李长寿身形跃出,此地的破绽在被填补,在迅速闭合。
天道圆满!
连带着,原本可允许洪荒生灵随意进出,只是隔绝混沌生灵,在洪荒天地外围包裹的那层‘膜’,此刻也在凝成实质!
绝了天地与混沌海的连通!
遁去的一遁走,天道在把握这一瞬的机会,构筑天地壁垒,让天地成为一个整体,让本该不断演化的大道,凝固在了这一瞬。
“大胆昊天,私放叛天者,你可知罪!”
玉帝自嘲的一笑,淡然道:“任凭老师处置。”
“带回紫霄宫!”
“带回紫霄宫!”
众老道转身欲飞,玉帝缓缓闭上双眼。
咚!
乾坤在抖动,背后那刚凝成的天地壁垒在轻颤。
咚!
咚、咚、咚!
众老道立刻转身,但他们还没能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,天地壁垒突然破碎!
玄都城内侧入口再现!
那道黑影站在天地边缘,手握长枪,对天地内定声大喊:
“鸿钧!”
三界齐震!
“你若敢伤老师玉帝师叔凡俗圣母!我让你和这天地一同归烬!
我就在天外看着你!
我就在天外看着你!”
其实主要原因也很简单,就是太清老师本体已足够强横,加上老君、不加老君,都能压得过,早已被天道反向束缚的道祖。
此事的难点,只在于无法将道祖与天地本源剥离;杀道祖就必须重开洪荒天地,金仙境之下的生灵都要死一遍。
一力杀敌,完全没有操作空间。
金灵主动错开话题,问:“龙吉近来可想起什么了?”
“没,”赵公明摇摇头,“我暗中去看过,她有些失魂落魄,每日都打不起精神,经常以泪洗面。
感觉又重复了一次当年姮娥的悲剧。”
二十余年前,南洲多了一位老学者,在各诸侯国游历,最后又去了周天子身侧,掌管周国的文书典籍。
这二十多年,这位老先生在凡俗‘识字圈’取得了颇高的名望,也指点了不知多少求学上进之士。
但这老先生两年前辞官,骑着一只青牛,在人族繁华之地游学。
看遍红尘心不扰,说尽道理归自然。
老先生骑着牛,朝南洲西北而行,身周聚拢着些许人族气运。
今日,这老先生刚好到了周国西北雄关函谷关,守关的官员也算是这位老先生半个门徒,年轻时曾在周国国都拜访过这位老先生。
守关官员得知老先生要离开中原繁华之地,向西行教化之事,心中感念,央求老先生留下一篇经文,让他能实施感悟。
老先生欣然应允,下了牛背,拿来笔墨,提笔写下了一片经文,自中午写到了黄昏,最后伴着夕阳悠然走远。
那官员名为尹喜;
那老先生名为李耳,自是老君所化。
这篇承载了老君所聚拢人族气运的经文,凝成了千古不朽的篇章。
其名:《道德》。
出得函谷关,青牛载着老君走了一阵,身形便消失在了落日之中。
片刻后,伴着落日余晖,青牛缓缓自西牛贺洲东南部现身,载着老君到了一处高山之上,面对着灵山方向。
此刻,天地间最少有四双眼睛,牢牢注视着老君一举一动。
这四双眼睛的主人,自是紫霄宫中的鸿钧道祖、玉虚宫中元始天尊、灵山之内接引圣人,还有此刻正在雅间喝茶的‘虚菩提’李长寿。
只见,老君袖中飞出一道金光,化作一名微胖道人。
看这道人,身披金缕袈裟,坐于莲台之上,面容肃穆、目光清澈,浑身散发着玄妙道韵,背后浮现出层层宝轮。
他右手在胸前竖起,左手掐莲花印垫在右手之下,面前摆有紫金钵盂,身周漂浮诸多灵宝。
正是前截教大师兄,多宝道人!
老君道:“开始吧。”
“唉……”
多宝轻轻呼了口气,口中念诵经文,身周涌现出朵朵莲花。
天地间,道道目光朝此地汇聚,浓郁的天道之力朝此处涌来。
灵山圣人居所,接引道人掐指推算,面色越来越凝重、呼吸竟都有些急促。
看此时这般情形,多宝道人阐述的教义更得天道支持!
哼!
真当他这个西方教大圣人是摆设不成?
且等那多宝宣读完教义,成立一方大教,自己只需夹灵山已有之势,宣称多宝之教义有所残缺,乃下乘、小乘,自身教义乃大乘,包含了对方教义!
自可反败为胜!
西方大兴,并非他们西方教大兴,而是西方教的教义在天地间传播开来,去影响生灵!
明白了,接引道人此刻全明白了!
老君出手,要夺他西方教教运,夺走他西方教的道果!
这本该是天道给他灵山的好处!
他侧耳倾听,不落多宝所读半点精义,终于……
天地间回响着多宝所立下的宏愿,以对天道祈请的方式,言说自己将如何如何普渡众生、救济世人、宣扬佛法。
待宏愿立下,多宝宣了新教经义,号佛门,立于西牛贺洲灵山之界。
接引已是胸有成竹,立刻就要开口宣……
“我佛慈悲,救苦众生,必遭生灵质疑、必有假性外魔乱我佛名,今奉西方之圣接引为万世古佛,定佛门根。
凡宣上等、大乘、超乘、极品……诸佛乱名者,皆虚假佛门。
我自大乘佛教,宣扬大乘佛法,救苦救难、引灵众生。
非我来者,不可称佛。”
接引:……
只是一瞬犹豫,天地间泛起无边金光,天道有中等份量的功德汇聚于多宝之身,凝成佛祖真形,没有再给接引半点机会。
多宝身侧,老君含笑摇头,骑牛而去。
且说那多宝顶着万丈霞光到了灵山正上方,盘坐在莲台上对接引圣人低头行佛礼,那洪亮、醇厚、缓慢的嗓音,在灵山各处荡漾开来:
“拜见万世之佛。”
接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,似是已有了决断,开口道:
“既尊我,当以老师相称。”
“佛乃尊位,我为世尊,其意为当世之尊,”多宝缓声道,“万世之佛存于古今未来,为佛门奠基,却不必显化于人前。
本尊,只是对万世佛表达敬意,却不必顺从与憧憬。”
接引道人面色说不出的难看。
这波,这波是被迫养老。
接引道人言道:“尔既尊我,我自可罢黜尔之尊位。”
“万世佛错了,”多宝拈花含笑,言说佛理,“佛门乃本尊所立,佛自本尊而来,一应诸相便为今日,一应诸果尽入此间。
万世佛此前种种,尽是为本尊推开降临之门。
过去之佛当存过去,未来之佛既于未来,而你我只存于当世。
当世尊便为佛之主。
万世佛虽为佛门奠基,却存于佛门诞生之前,不可罢黜本尊之位。”
接引道人沉默一阵,随后缓缓点头,言道:“倒是贫道小觑了你。”
“佛门既兴,还请万世佛今后莫用道门自称,”多宝道人含笑言道,“佛道本同源,天地无常安。
万世佛功德无量,寿元无量,自今日起号阿弥陀佛。
凡入我佛门者,当念万世佛建造西方净土之功,颂万世佛之功绩,以‘归命无量之佛’为禅语。”
言罢,多宝双手合十,对接引低头行礼。
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
他嗓音刚流传开来,整个灵山还是静悄悄的。
也不知是谁最先双手合十念诵佛号,众西方教老道、西方教圣人核心弟子,齐齐念诵此佛号之名。
多宝自号如来,为佛主、佛祖,定佛、菩萨、罗汉、金刚之果位,并当场封了几位大菩萨,并给西方教资历最老的几名圣人弟子,一些‘闲职佛名’。
多宝又将教务交给几名菩萨大士打理,自己乐得悠闲。
又几日,天庭木公前去灵山宣旨,封灵山佛主为五老之位——挂名闲职,但名义上佛门今后归天庭管辖。
佛门上下欣然答应,正式踏上大兴之路途。
而多宝也没忘记地府地藏,一道法旨降下,封地藏为佛;
地藏面对着那道法旨沉默许久,最终却将法旨毁掉,说出了那句传世名言。
‘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。’
说的简单些,是李长寿这个生灵个体的真灵,透过一处时空缝隙,被拉入了洪荒的六道轮回体系。
真灵长河不只是流淌在混沌海和洪荒天地,它流淌于一切有形之界,投影出万千生灵。
混沌海也并非唯一有形之界。
只要找到那处时空缝隙,自己就有可能回返地球。
【他穿越的真相,就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件,一粒真灵保留了上一代所投影生灵的意识。】
当李长寿悟透这一点后,道境有了飞速的拔升。
菩提,你可知,贫道为何要培养悟空?”
李长寿:来了来了,道祖这旺盛的倾诉欲出现了!
不过他也能理解。
从之前与道祖交锋的过程可判断出,道祖其实挺寂寞的,毕竟高处不胜寒,身周也没个说话的正常生灵。
但这并不能看做道祖心底还有什么‘仁慈’、‘心软’。
恰恰相反。
道祖能说出这些,就说明道祖对自己动了杀心,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。
开天斧为何会分做三部分?
天道圣人已可重炼风火水土,即毁天灭地后再重开天地。
开天三件套,其实还可有另外的解读。
圣人执掌太极图摧毁阴阳,令清浊逆反,归于混沌;
圣人执掌盘古幡划开混沌,再次开辟一阶,另开天地;
混沌钟内可容纳小千世界,若是利用混沌钟自身加速岁月、减缓岁月的神通,其实可将数不清的生灵拥挤在这个小千世界中,只需要岁月加速一下,就可撑到新天地稳固。
在这个过程,天道、道祖自是统统崩碎。
但问题就在于,洪荒之中的生灵实在是太多,混沌钟无法收尽,死伤将会无比惨重,洪荒生灵能活下来三成就算不错。
老君一指点在虚菩提掌心时,道心之中泛起了一缕缕灵觉,有些像是灵宝与生灵在交流。
此刻,青牛踏走虚空,老君细细品味着那份灵觉,没有任何表情显露。
李长寿说了些什么?
他当场就背出了心火烧的配方,自证身份后立刻言说自己的打算。
‘老君,弟子借虚菩提躯壳,在与道祖博弈。
有一事需老君出手……便是那只灵猴悟空,他是弟子的弟子,且是道祖的棋子,弟子想多给他一些好处,让他面对道祖算计时,多几分反抗的力道。
品性不必担心,猴子狂傲归狂傲,心有生灵慈悲心。
稍后他在天庭会有一阵醉酒闹事,那时会去折腾兜率宫,还请老君做些丹药,给他提升自身实力所用。
弟子在它身上埋下了一方大阵,用以关键时刻防护他自身,灵力越多、这大阵越强横。’
老君嘴角微微扯动了下,骑着青牛·银版赶去下个采药之地。
而当老君心底泛起这些灵觉时,在李长寿道心深处,也有一缕传声回旋,最后缓缓消散。
那是在老君在他掌心一点时,主动传递给李长寿的灵念。
比起李长寿的长篇大论,这灵念很短,但灵念中的语句,却让李长寿鼻尖微微一酸。
‘太清无恙,本化同心,早知你归。
莫要太累,事若不可,破而后立。’
老师和老君应是一体双面,且老师已经做到,将道心一分为二、各自推算阴阳之道,而后合二为一,自成无上大道!
老师和老君确实是两个生灵,因阴阳的对立,这两个生灵完美划分,无法互相干涉;
但因阴阳共济、阴阳并存之理,这两个生灵本质上是一个生灵,就是太清!
只有这般,将自我分割,一面去代表阴、一面去代表阳,相生相克、相融相隔,才能将阴阳大道推演到极致!
当日在紫霄宫中的大战,老君其实参加了,去的并非是老君,而是老君的大道!
太清老师能力压其余五圣,斗法胜过道祖,就是因,当太清与老君的大道相合,就能在短暂的一瞬迈入阴阳归一、混元无极之境!
老师的战力水准堪比混元无极圣!
可惜的是,老师并不是真正的混元无极圣人,也不忍抽走洪荒的半数灵气成就自身大道圣人果位。
接引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,缓声道:“洪荒天地的命脉,其实自上古就掌握在少数几个生灵手中。
晚一步步步皆晚,错一步身死道消。
云镜画面一直在维持,左侧是‘太白金星’被挂树上,被一群猴精逗来逗去,也算是受辱了;右侧是孙悟空与众妖王喝酒庆功。
接引嘴边的笑意一直没退却。
这‘太白金星’既是天道化身,又代表了道祖,且还是西方教宿敌前天庭二天帝常用的模样。
三倍的快乐!
天地造化了他,到底是为了给他一个使命,还是一场没什么目的的偶然。
后来,孙悟空发现自己想不明白这些。
但他记得那个雨夜,破石而出时的那个雨夜,自己蜷缩在石缝中,心底空落落的没有半点波澜,而睡醒后睁眼看到的,是一群与自己形貌相近的猴子。
所以……
去他的先天石胎,他就是只猴,花果山的猴!
金灵圣母凝视着有琴玄雅那修长白皙的脖颈,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。
沉默了片刻,金灵圣母问道:“你,都忘了吗?”
有琴玄雅道:“大人是指?”
“一个人族,”金灵圣母的嗓音在有琴玄雅心底响起,两人衣玦相连,此刻恰好连通。
金灵圣母道:“对你来说,应是无比重要的一人,你都忘了吗?”
有琴玄雅秀眉轻轻皱着,刚想开口说话,背后金线微微颤动,心底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身影。
那只是一个背影,负手站在一朵白云上。
白云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、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,在山峰之间,丝毫不显眼。
那是……
“师兄?”
叁号假身主动现身,仰望紫霄宫,以均衡大道道韵吸引道祖注意。
他做了个拱手的动作,就差喊一句‘道友’。
道祖给他的回应也是痛快果断,丝毫没有半点道韵显露,却直接调动了无法计算的天道之力,化作一朵朵劫云,朝叁号假身之地汇聚而来。
只是一瞬!
展露在天地间的均衡大道;
负手站在山巅上的老道身影;
那漫无边际的天劫劫云,已经开始不断酝酿的紫黑色神雷……
将天地间最强那批生灵的目光吸引而来!
圣母宫中,在池边读书的女娲娘娘身形一闪,出现在了阁楼门前,注视着李长寿所在之地。
凌霄殿上,那身着黄袍、戴着冕冠的天帝站起身来,凝视着面前的玉案,身体不断轻颤。
斗姆元君宫,赵公明把面前的截教仙一把推开,瞪向了下方云海。
灵山李长寿壹号假身虚菩提藏身之处,接引圣人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,多宝佛祖的大殿中停下了念经声。
昆仑山,玉虚宫后的三友小院,那坐躺于树下的中年道者翻书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,随后便露出少许微笑,轻轻摇头。
那道身影;
那有些陌生,却仿佛能装下天地的身影。
太清弟子……
“长庚!”
“长寿?”
天地间响起了一声轻笑,但凡大罗境之上的炼气士,都清晰感受到了均衡大道的道韵。
紧跟着,那清朗的嗓音自东洲各处响起。
“道门弟子李长寿,求见道祖。”
李长寿抬头看向空中的劫云,淡然道:“道祖莫非,是想让我打去紫霄宫?”
这是第二招,虚张声势。
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语,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灵力波动。
这些灵力波动很是微弱,最初时或许只是如沙尘一般,但紧接着,这些沙尘化作了石块,石块化作了山岳。
以度仙门为圆心,方圆数千里之地,灵气骤然暴动!
山林之中,一棵棵树干内走出道道身影;
山涧河流,一只只纸人漂浮到了水面,迅速化作常人大小,双目无神地飞出水面。
山谷、废弃的矿脉、山林、甚至地脉之中!
一只只光点被点亮,一道道身影站起身来!
他们无分男女,表情多有重复,此前如同砂砾枯木,此时也没有半分灵性。
纸道人·自爆状态。
劫云聚集处,李长寿控制的假身大袖一拂,劫云下方出现了一口又一口‘乾坤破洞’。
其数过百!
洞内涌出点点光亮,数百、数千、数万道身影密密麻麻飞出!
夹带着堪比天仙境炼气士的斑驳灵气,带着多数重复的画皮,如数之不尽的飞虫,贯入劫云!
雷霆咆哮,天道之力汹涌勃发。
但突然出现的纸道人着实太多,劫云都有些反应不及。
从各个方位扑来的纸道人,在最短的时间内嵌入了劫云中,不给劫云爆发的机会,自身符箓齐齐引动,其内积累的灵气爆涌开来!
爆!
李长寿负手站在山林前,看着那被炸散的劫云,嘴角露出少许微笑。
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,颇为温暖。
‘师兄,计划提前,一切可控,我先拖延道祖一二,靠你了。’
玄都轻轻吸了口气,立刻对孔萱传声,又将太极图直接祭起。
阴阳二气将偌大的鲲鹏号完全包裹,五色神光于鲲鹏号尾部喷发,本就已是极速天花板的鲲鹏号,这一瞬……
穿透了混沌海中无序的乾坤!
李长寿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口漩涡,其内散发出浓烈的天道威压。
他犹豫了一阵,在漩涡前左右打量、细细推算,仔细观察漩涡的灵力构造,思索着自己冲入其中之后,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情形。
总不能,敌人给开一个传送门自己就往里面去,万一里面是什么陷阱,那自己不是亏大了?
绝对不能低估任何对手,尤其是道祖这般,最有可能出其不意的存在。
就这般,李长寿仔细观摩了有片刻。
一直到不少关注此地的大能明白了他这是小心谨慎,齐齐抬手扶额;
一直到道祖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,抬手挥洒,将那漩涡的外相扫平,露出其中的门户。
简单、清晰、直接的,将其内的构造展露给了李长寿。
李长寿感应了一阵,这才淡然一笑,风轻云淡地迈步踏入其中,身形消失不见。
虫鸣鸟啼之声自前方而来,那片熟悉的竹林飘来了淡淡的清香,让他略有些恍惚,宛若回到了上次来紫霄宫的情形。
鸿钧一阵默然,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,以及茶杯中得倒影。
“这不过是你的猜想,”鸿钧道,“贫道必须亲眼见证到答案。
无论如何,贫道所作所为,一切都是为了这洪荒天地能久远存在罢了。”
李长寿却冷笑了声,缓缓摇头。
“道友莫要自欺了,真要是为了天地好,你就不会促使龙凤打碎洪荒。
真要是为了天地好,你就会提前制止罗睺,而不是在最后当救世主,激发天道!
让盘古神留下的天道防御体系露出破绽,自己趁虚而入,反过来掌控天道!”
李长寿淡然道:“你不过是想证明,自己比本尊更强,自己比本尊更适合存在,从而理直气壮抹杀本尊罢了。
对吗?前辈?
准确点说,浪前辈的心魔、浪前辈的道***前辈的善尸,浪前辈在混沌海中浮浮沉沉时诞生的虚假人格。
道祖,鸿钧。
混沌海中除却浪前辈外,唯一的单真灵生灵。”
道友,还不认吗?还要证据吗?我还有很多。”
道祖冷然道:“要。”
李长寿左手剑指点在那团灰气上,背后的书卷簌簌打开。
自那书卷流传出一缕道韵,化作了灵觉一般的‘感知’,在他们心底凝成了几声喃喃:
【这里到底是啥鬼地方,感觉过了好久,天天这么昏昏沉沉的,这就是死吗?】
【不是,死就这么难受?不是说眼一闭啥也没了吗?老子活了四十多年一事无成,被车撞死了还遭这种罪?】
【诶?这里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混沌海?鸿蒙初辟,盘古开天地?】
鸿钧道祖紧紧皱眉,此刻却只是闭上双眼,嘴角的笑容多少有些惨淡。
李长寿收回手指,凝视着道祖,缓声道:
“道友,我与你讲个故事吧,关于浪前辈和你的故事。”
鸿钧默然无语。
李长寿用稍微舒缓的嗓音慢慢道来:
“有这么一个中年大叔,失意半生、无根浮萍,被一场车祸送走。
他睁眼醒来时,应该不算睁眼,而是意识清醒过来时,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无法描述的灰色空间。
虚无、空无、无助。
然后他陷入了一个悲惨的情形,只有思维、没有实体,感受不到时间流逝,但自身思维却在不断跳动,想死都不能、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沉睡。
他不知道的是,此时这片蕴含了近乎无尽力量、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的区域,只有他一个思维,会发生很多奇妙的事。
他其实是这个时期、这片区域的唯一主宰。
他感受到了恒久的孤独,无终止、无波澜的安静中,近乎发疯。
浑浑噩噩中,他开始与自己对话。
他疯了。
精神分裂、思维分裂,为了对抗恒久的孤独和寂寞,在主人格没有察觉的情况下,出现了其他人格。
这里不存在时间,也不存在空间的概念,但作为唯一的思维,他的任何念头都在影响着这个区域。
突然有一天,他突发奇想。
‘诶?这里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混沌海?鸿蒙初辟,盘古开天地?’
他不知道的是,自己的这般念头、潜意识里的判断、自身记忆,影响了这片神奇区域的演变。
当这个神奇的区域演变出了破碎道则,演变出了多真灵生灵。
盘古,在他小小的愿望中,诞生了。
如果引入时间的概念,那定然是无比悠久的时间。
然后围绕盘古的那些关键词——混沌青莲、混沌鸡子、开天斧、先天神魔,都诞生了。
那个主宰了这一切的微弱思维,也因为多真灵生灵的诞生,这个区域内的思维体增多,很自然的失去了原本只有他单独存在时的主宰权。
可他在潜意识里,已经传递出去了自己的思维方式,一切都是在他的念头中出现了变化。
这个时代,被称之为鸿蒙。
那个‘他’,就是浪前辈。
更可怕的是,浪前辈的主人格迷迷糊糊,就与其他人格完成了分裂。
可以推断的是,第一次真灵分裂,发生在多真灵生灵诞生之前,发生在盘古神出现之前。
而分裂出的众人格,依附于一个真灵之上。
这一点,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就可以证明,确实允许存在这般情形。
浪前辈在浑浑噩噩中,忘记了那就是自己假想出的伙伴——这应该是为了对抗孤独不断自我催眠,自己下意识将人格当做了朋友。
然后,浪前辈的主人格,真的跟这些分裂的人格成了朋友。
这些人格拥有浪的记忆,知晓浪引发的一切,他们有颇为致命的缺陷,或是偏执、或是仁慈、或是想去模仿主人格。
他们是不完整的,却努力陪主人格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孤独岁月。
其中一个人格最强,也最温柔,他提议,让各个人格隐藏身份,成为主人格期望所见到的那个世界的一份子。
于是他们自领了混沌、洪荒中的身份,并将主人格那时那个最为强烈的期盼,一步步化作了真实。
这时,这群人格还在共用一个真灵化作的躯体;
他遇到盘古神,瞒过了盘古神,并靠着主人格为‘好友’求情活了下来。
这个单真灵生灵就是道友,那时的鸿钧,对吗?
浪前辈的主人格,最期盼的是什么?
根据混沌海中残留的信息,出现频率最多的,就是主人格的自我安慰:
‘老子穿越到了混沌海?以后还能跟盘古神做兄弟,然后一路活回地球!’
到后来,浪前辈主人格见证了开天辟地,洪荒诞生。
这个区域被称之为混沌海。
待盘古神死后,那些分人格,开始利用主人格的记忆和印象,书写洪荒天地的剧本,逐步从鸿钧体内分离了出来,导演了一部部大戏。
魔祖罗睺,是浪前辈的虚假人格。
道祖鸿钧,是浪前辈的虚假人格。
燃灯的石棺中躺着的老者,是你吧,前辈?
这天地是盘古神开辟的,修为速度比盘古神元神所化三友还要快的,都离谱。
太清老师说过,那石棺中的老者曾是开天辟地后第一批强者,实力曾在老师之上,这完全不合理。
还有,接引和准提的老师也是其中一个人格,后来同样被道祖鸿钧所吞噬。
这就是洪荒居委会的前身,浪没有加入前的洪荒居委会。
远古大战,魔祖与道祖之争,其实就是两个不断吞噬其他分人格的‘较大’人格的一战,规则就是胜者通吃。
魔祖败后,分裂出的人格合而为一,有了完整的念想,有了固执的念头,有了不甘归于主人格的私心,而当分裂人格与主人格意见相左时……
不,不对,那次分裂人格与主人格的矛盾爆发,也在分裂人格的算计之内。
分裂人格想尽办法,抹杀了主人格!
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——护卫洪荒天地。
实际上呢?
洪荒的名字,都是这个意外穿越到了混沌海最初时期的生灵,潜意识里赋予的。
当这个分裂人格抹杀了主人格,本身就已失去了全部意义。
但这分裂人格却并未因此陷入混乱,反而将自己放在了众生之上。
分裂人格的私欲、野心,不过是为了遮掩自身的缺憾。”
…
李长寿话语顿住,看向面前闭目的道祖。
“道友,不说话吗?”
鸿钧只是保持沉默。
李长寿又道:“让浪前辈发疯,并选择自杀的第三重原因,就在于此。
浪前辈主人格发现了这些秘密,彻底崩溃了。
说实话,换成是我,我也会崩溃。
我在想透这些时,也有过自我否定。”
李长寿冷笑了声:“原来,我一直活在被人书写的故事里。”
“给。”
鸿钧淡然道了声,袖中飞出一张纸片,落在了李长寿面前。
随之,那纸片周围出现了些许迷雾,周遭陷入了一片幻境,李长寿看到了浪前辈的身影。
李长寿清晰地看到了浪前辈。
很普通,中年白净面容,身材不高不矮,穿着一身考究的道袍。
浪前辈跪在鲲鹏号的石碑前,眼圈泛红、表情有些狰狞,书写大字的剑指在不断颤抖。
与此同时,画面之外出现了浪前辈的低吼声:
“假的,都是假的!
这天地本就不该存在,这个世界的演化都走错了!
盘古神老哥要创造的世界,被我亲手拷上了枷锁,真灵在这个错误的天地间不断轮回,只是在重复一个又一个错误!
我要毁了这个天地,我要让混沌海归于本初,让它的状态回到我没来的时候。
不,这不是混沌海,混沌海是我赋予它的宿命。
枷锁!
我就是这个天地的枷锁!
是我这个混蛋耐不住寂寞,给了跳跃到这个天地间的真灵们赋予了宿命!我特么还天天喊着宿命论是假的!
毁了它,我必须毁了它……
我的错误让我自己来承担!”
那满是疯狂之意的嗓音渐渐飘远、画面也缓缓消散。
李长寿看着面前那最后一页,很快就确定,这就是浪前辈所写那本年记的最后一页,其上所写的潦草字迹,与刚才听到的话语差不多。
他感受到道祖身周气息有微弱的变化,不由睁眼看去,与道祖再次对视。
这一次,道祖瞳孔中出现了几道身影。
身着血色战甲、手持漆黑神枪的青年,胸口有一个巨大破洞的老者,坐在摇椅上安详熟睡的白净道人。
魔祖罗睺、燃灯本尊、浪前辈。
而除却浪前辈之外,罗睺、燃灯本尊、道祖鸿钧同时开口,三种嗓音糅为一体,竟是那般粗狂、厚重:
“没有人,能毁灭我们创造的洪荒天地。”
李长寿:……
道友,浪前辈在开天辟地时受伤,而后觅地养伤,一睡睡过了漫长的远古。
若我推测不错,浪前辈之所以睡过了整个远古,是被你们封印了吧。
从浪前辈真灵分裂的那一刻开始,你已经背叛了主人格。
你们共享记忆,知道浪前辈潜意识里想的洪荒天地,而你却自领鸿钧名号,成了道祖,这就是你野心的开始。
谛听走到地藏身后趴下,闭上双眼,六只小巧的耳朵轻轻颤抖,浑身青毛光芒大作!
“要死一起死,反正都赖你。”
神通:聆听万物心声!
逆神通:对万物倾诉心声。
地藏轻轻吸了口气,那温润的嗓音传遍三界生灵心底:
“天有私欲,生灵灾厄。
吾地藏,西方教接引圣人之弟子,主轮回塔,补六道轮回;
今日不忍生灵苦难,反天与道祖鸿钧一战。
愿以薄命燃蓄生灵不屈之意志;
愿吾道自长夜点起星辰之火焰。
生灵当自立,天道当自敛。”
‘娘娘。’
一声轻唤,女娲娘娘有些愣愣地抬头,恍惚看到了那个青年道者的身影。
他正坐在阁楼作画的角落,低头奋笔疾书,嘴角带着几分笑容,低声喃喃着:
‘愿这火焰能给您少许温暖。’
“定!”
女娲突然出声低喝,长发向后飘舞,额头燃烧起了一团火焰,这火焰席卷全身,瞬息之间将她身上的伤痕、血污烧尽!
她站起身来,双手握拳,成了火焰的焰芯!
人族薪火!
向前踏出半步,女娲脚下有一抹光晕流转开来,席卷整个大殿。
大殿瞬息消失不见!
圣母宫的仙云、宫殿、河流、湖泊统统消失不见,化作了一片灰暗的天地,化作了那片沉满尸身的天地!
仙子们依然跪坐在那,但她们身上多了一层层战甲,身形变得有些透明;
她们低头祈祷着,吟诵着让亡灵安息的经文。
在她们身周,一只只光点汇聚,化作了一名名人族男性的身影,身形同样变得透明。
他们各自跪伏,对着前方祷告。
英灵,人族英灵!
他们前方!
前方便是女娲娘娘被天之枷锁层层束缚的本体,无比巨大的身躯,满是伤痕!
那团火焰缓缓飞起,归于女娲本体额头。
乾坤在震颤!
人族英灵们的诵经声越发清晰,那团火焰将女娲团团包裹,天之枷锁在不断颤抖。
女娲突然睁开双眼,长发四飞,身躯在颤动、在晃动,在不断低吼,在奋力挣扎!
嘶吼、怒吼、低吼、啜泣、呐喊!
乒!
天之枷锁尽数绷断!
三界在震荡,紫霄宫出现轻微晃动!
道祖面容平静地与李长寿对视,紫霄宫外那乾坤鼎内的七彩人影已消散大半。
突然,李长寿心底传来了一声呼喊。
那是女娲,造化人族的女娲,人族的圣母娘娘,在借由薪火之力,对人族发出呼喊!
“先天生灵女娲,今日伐天。
为我人族之火不熄,为我人族不必苟延残喘,为那些在天地间为人族奋斗,却被天道屈辱抹杀的人族英灵!
身死无悔,妄为母尊。”
这一瞬,三界一片寂静。
假太白冷笑了声,手中拂尘凝聚少许仙光,手掌缓缓抬起,天道之力汇聚……
啪!
清脆的响声中,一只大手自侧旁探来,稳稳攥住了假太白的手腕。
道道目光顺着这只大手看去,却见玉帝面无表情坐在那,左手抬起、稳稳抓住假太白的胳膊,随后轻轻一抖。
假太白身形踉跄数步,失声道:“陛下?!”
“这里是天庭,不是紫霄宫。”
玉帝如此道了句。
假太白点点头,淡然道:“陛下莫非觉得,自己已可跟道祖说不?”
“不。
吾说了,又如何?”
玉帝扭头看向假太白,突然一把扯下身上的黄袍,露出其内一根根七彩斑斓的锁链。
众仙神齐齐大惊,不少天庭元老几步前冲,木公更是瞪着那假太白,气的浑身乱颤,骂道:
“你、你怎么敢!”
“昊天!”
假太白定声呵斥,“你莫非不知与道祖作对的下场?你最应知道祖之力!”
“吾自知晓,又如何?”
玉帝冷笑着,被铁索束缚,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,负手而立。
那些锁链加身,便如天帝之袍。
他道:“吾自知晓道祖掌握天地灵气,三千世界已有大批你这般得天道分身赶来。
更知晓,道祖此刻在吞噬天道意志,今后天道只会存在道祖一个意志,哦对了,还有你这般的傀儡。
吾还知晓,这一战生灵很难取胜,几乎无胜算。
但错就错在,他当年不该教我如何做个天帝。
吾乃三界主宰,乃三界之天帝,非道祖之天帝,非天道之天帝!
道祖多行不义,残虐生灵!
吾已不得不站出来。”
言说中,玉帝抬手将头上冕冠摘下,放在玉案上。
假太白定声骂道:“昊天!妄!”
玉帝突然道:“师妹,替为夫解缚。”
咻!
刺耳的剑鸣作响,侧旁忽有剑光闪过,那喊话的假太白嗓音戛然而止,身形径直被斩做三段,瞬间炸散!
玉帝身上锁链尽数破碎,悠然伸展了下腰身。
大殿侧旁,王母娘娘面色淡定地将宝剑归鞘,随手将宝剑扔给了身后的龙吉,双手端在身前,缓步入内。
大殿内一片寂静,便是龙吉也看呆了眼。
玉帝轻笑了声,注视着王母娘娘,言道:“天帝反天,说出去有些不好听,吾退天帝之位,师妹为天道序列候补,暂掌天庭。
长庚那里需我去援护。”
“嗯,”王母淡淡点头,轻声道,“早些回来。”
“善。”
玉帝轻笑了声,在袖中取出玉帝印玺,扔在那宝座之上,而后一步迈出,出现在大殿之外。
长发随风而起,白袍晃人心神。
“贫道,先天金魄,昊天。
今日欲去紫霄宫与道祖分说天地不公之事,若有对道祖不满者,可愿一同前去?”
“末将!”
一天将刚要大喊,忽而想起什么,将头盔摘下放在脚边,高声喊道:
“贫道愿追随道友!”
“我愿!”
“贫道愿!”
“老臣愿!陛下您等等老臣!老臣腿脚慢!”
东木公纵声高呼,提着道袍下摆就冲了上去。
有琴玄雅轻轻吸了口气,背起大剑,目光坚定地追向玉帝的背影。
昊天站在殿门前,舒服地笑了声,眯眼看向天穹。
“莫急,待人族英灵大军前来。
去个人问问我那外甥杨戬,问问他们打够了没,打够了就过来。”
“是!”
凌霄殿内,王母坐在宝座之上,素手一翻,封神榜再现,被她摁在那静静不动。
“开中天门,为人族伐天者让路,天庭停运一日。”
众神低头领命。
地府,六道轮回盘,一道七彩光束照入幽冥界的天空,朝洪荒天地而去。
后土娘娘那温柔的嗓音,伴随着光束中的少女升空而起。
“去吧孩子。
你自生灵七情而来,当为生灵助一臂之力。
生灵之未来,就拜托你们了哟。”
七情化身,参战!
李长寿着实气乐了:“道友吞噬了天道才说这话,是不是太欺负人了?”
“呵呵呵,”鸿钧眯眼笑着,眼神却有些黯然,“大概,贫道的乐趣也只有这般。
长寿,你还未经历太过漫长的岁月……”
“我有道侣。”
李长寿截断了鸿钧的话语,又伸出自己的两个手指,“还是两个,朋友也挺多。”
鸿钧:……
那六道轮回盘内,跪坐在河畔的温柔女子双手掐印,六道轮回盘毫无征兆地震荡了一次,天道之力出现明显的卡顿!
甚至,道祖的动作也略微缓慢了一丝。
李长寿背后众高手,几乎瞬间捕捉到了这个‘战机’!
机不可失!
李长寿那手持混沌钟的分身突然扭头,手掌对准远处女娲娘娘,均衡大道已然施展!
均衡:道境!
噹!
混沌钟骤然奏响,李长寿身周岁月突然加快,一连串的嗓音也成了一声‘哒’的轻响。
鸿钧身前大鼎,立刻就要对李长寿倒扣而去!
但此刻,借来圣人道境、催发混沌钟威能加速自身岁月流速的李长寿,动作快到超出极限!
本体施展均衡大道;
三具分身齐齐施展均衡大道!
一点金色于李长寿眉头绽放,几乎转眼席卷四面八方,将整个紫霄宫囊括其内。
在李长寿目中,道祖与那群要一同出手的灰袍老道,此刻动作慢如蜗速!
道祖自然也有加速岁月之法,李长寿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!
以混沌钟威能镇压自身,关键时刻还可直接倒退一瞬,道祖除非先打落混沌钟,才能阻止他行动。
而打落混沌钟这个过程,对李长寿要做的事而言,已完全足够。
他验证了无数次,确信可以做完自己所有的布置!
【我说,大道无上下,理应存均衡。】
【我说,生灵修大道,自存真灵性。】
【我说,生死分界限,道痕恒远存。】
均衡,道与道!
均衡,道与灵!
均衡,生与死!
“祭我均衡之道!永世不入圣境!”
疯狂加速的岁月中,李长寿一声大喝,本体与分身背后的四只秤杆化作道道金光,先是涌入李长寿背后,随之又在李长寿额头绽放!
这般过程,在混沌钟护持下,在外人看来连一瞬都未过!
那金光席卷各处,玄妙晦涩,不知具体为何。
李长寿一掌虚拍,面前凭空出现一张金色书案,而随着这书案现行,一座恢弘的金色大殿迅速凝成,将道祖、众生隔绝在外!
这就是他解决道祖的方案!
只有在这紫霄宫,在这汇聚了三千大道的紫霄宫,在这天道之力的起始点——紫霄宫,才可顺利实施的方案!
李长寿招来一把玉笔,凌空挥洒,写下一行行大字。
大殿各处,三千大道接连现行,如毫光、无定形;
近乎三分之二的大道投影,闪烁着三到五颗微弱的光点。
幻灵钉!
李长寿左手洒出漫天星光,将数千颗幻灵钉打入那些、此前没被他找到机会播种的大道!
大道无处不在,可大道之力在各地分布并不均匀。
只有紫霄宫,是唯一可寻尽三千大道之地!
三千大道被李长寿祭起的均衡大道引动,尽数在此地现踪!
李长寿写下的那些大字,此刻化作一声声钟响,让一条条毫无实质的大道不断震颤。
【第一:此地为均衡大道所化,只在混沌钟与太极图同时引动、且得此殿守护者准许方可现踪,均衡大道再无生灵归属。
第二:每条大道若曾有生灵圆满掌控,以此生灵为基准,凭大道之中残存道痕推演其投影,禁锢于此殿之中,为此地所属道灵。
第三:若一条大道无修行者,列为沉默之道;若无圆满掌控此大道的生灵,以曾在此道行走最远生灵之道痕为投影!
第四:此地不入三界五行,不入洪荒天地,不入实质之界,不入道则之海。
第五:此地生灵投影为生灵与大道共鸣之处,若生灵存活,以道性入内,不可存私欲,准许该生灵存此地有关记忆,以警生灵。
…
第三十二:诸道所显为生灵所留道痕,诸道不可存半分灵念。
第三十三:除此地守护者,生灵尽不可入。
第三十四:干扰此地运转之生灵,大道同弃。
第三十五:干扰此地运转之大道,大道同碎。
第三十六:道祖鸿钧与现有天道意志不可接触此地。
…】
李长寿铁笔挥洒,一篇早已准备好的‘规则’迅速凝成,每个字眼嵌入大殿各处,化作一只只玄妙的道纹。
终于!
李长寿吸了口气,放下铁笔定声呼喊:
“今以均衡大道立众道之庭!
三千大道,速速现身!”
嗡——
金光大殿内仙光乱闪,一道道虚影凭空所现,各自站在各自莲台之上,那莲台均不相同。
此地这些虚影,只有小半面容有各类表情,自是此时还活着的、可代表这条大道的生灵高手。
李长寿所说的,关键的零点二!
大半的虚影毫无表情,齐齐对着李长寿做道揖行礼。
看那只黑色火焰环绕的莲台上所站老者,不正是燧人氏?
再看那环绕着土黄光芒莲台上的无头尸身,不正是挥舞干戚的大巫刑天!
那一条条身形缩小不知多少倍的威武苍龙,正是祖龙与龙族众高手所留道痕化作的残影,在此地占据了颇多席位。
那被金色火焰包裹的中年文士,似是上古妖皇帝俊;
身着红袍的老者,恰是那远古老好人红云。
看那十二祖巫,各个身形奇异、面色狰狞,后土娘娘亦在其内。
看看妖庭十大元帅,一个个气势恢宏,但与祖巫一般,大多数只剩投影残留。
逝去的生灵只存残影;
还活着的高手表情也不算多丰富。
这里,自然少不了许多李长寿熟悉的面孔,大多是能看到此地情形、感受此地情形的洪荒高手。
大法师、自家的云、公明老哥、两位小姨、无当圣母、玉帝陛下、王母娘娘……还有靠着自身之道太奇怪的灵娥……
等等等等。
六圣身影亦在此地。
唯独已死绝了的准提道人是冷漠面容,其余五位圣人表情各异,当属接引圣人的表情最为复杂。
角落中,甚至还有鸿钧道祖的身影。
稳妥起见,鸿钧道祖直接被李长寿定下的规则阻隔在外,此地虚影不过是鸿钧当年修行时,曾在自身大道上留下的印痕所化。
幻灵钉,本来只是简单法器,作用便是让死物出现幻灵虚影。
均衡大道,本是均衡万物,却被李长寿凭借一气化三清同时施展四次,构建出了此地。
李长寿丝毫不含糊,此刻一拍书案。
“道祖无道,天道失衡。
吾以众道之庭第一任守护者之名义,提议重构天道!
以守护者之权,此事若无七成之上大道反对,即刻执行!
谁反对?”
混沌钟的灵觉在众生心底响起,大钟缓缓飞起半丈,显露出其下盘坐的身形。
一缕缕枯槁的白发披散。
近乎干瘪的身躯静坐在那。
如凡人般。
如睡着了一般,低着头、闭着双眼,仿佛还能听到他梦呓般的低喃。
该怎么,去均衡天道呢?
是啊,该怎么去均衡天道?
改变秩序说的容易,口号喊喊也挺热血,可如何去做呢?
就在那个仙岛的沙滩上,师父被金乌火焰烧没后的那几年,在那温暖的混元金斗中,李长寿静静坐在那,想着、念着、思索着。
他努力推验了很多思路。
比如,可以找到混沌钟,凭混沌钟引动岁月大道,将盘古神劈下的第五十道斧痕,自开天辟地接到今日,轰碎紫霄宫。
比如,可以钻研大道之毒,为天道染一些‘病毒’,从而反过来影响到鸿钧道祖。
再比如,可以琢磨如何让六圣一同出手对抗鸿钧……
等等。
当时李长寿对天道的理解有限,思考没那么全面,掌握的讯息不足,思路也有些异想天开之处。
但每一个思路,可以预见的,都是数不清多少生灵的死伤。
李长寿只能不断否定这些思路。
要去灭道祖和天道,是自己的念想,由自己恨意而起,不应该用其他生灵的性命做筹码。
一人做事一人当。
所以,自己其实只有一条路,去均衡天道,去理解天道,去重构天道。
该怎么去均衡天道?
该怎么……
“师兄!”
一声呼唤惊醒了昏昏沉沉的李长寿。
他感受到灵娥冲过来的身影,又感觉到了混沌钟散出灵力,将灵娥隔开。
“温柔些,”钟之灵在旁现身,低声道,“他现在受不得你撞。”
灵娥禁不住哭了出来,跪在李长寿身旁,在自己宝囊中倒出大瓶小瓶的丹药,捧着李长寿的白发,看着李长寿苍老的面容,小手不断颤抖。
“师兄不要吓我!
你不是十成把握自己没事吗?
你不是求稳吗!你不是……”
“哭什么,这么难看,罚你抄经了。”
李长寿有些费力的抬起左手,想去摸摸灵娥的脑袋,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干瘪如枯木,上面满是皱纹。
“我这不是没事,就是脱力罢了。”
他想将手放下,但灵娥连忙向前凑了下,将他手掌握住,放在自己脸颊。
云霄的身影闪到李长寿身后,她默默跪坐,双手扶着他的肩头,一缕缕灵力小心翼翼度入李长寿体内,眼圈禁不住有些泛红。
道躯已如干枯开裂的河床。
道道流光闪烁……
“长庚!”
“星君大人!”
“师兄!”
“长安叔!”
“这是怎么了这是!”
赵公明嘴唇发抖,蹲在李长寿面前,想出手搀扶又不敢乱动,“玩这么大干什么?你不是做什么事都留有余力吗?”
“真的,死不了。”
李长寿低声道:“只是丢了道行,重修就是了。”
道祖实力完全显露,吞噬旧天道的意志之后,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。
可惜,距离混元无极境还差了一线。
一直到混沌钟加入战团,三清同时激发开天至宝,太清圣人手握开天斧的虚影,才算压制住了这般状态下的鸿钧。
乾坤鼎威能颇重,造化玉碟变化无穷。
道祖与魔祖两位一体,似乎还有更多分身要外出一战。
但鸿钧的目光,多是看向被众多生灵围住的李长寿,看着李长寿那斑驳白发,嘴边露出几分苦笑。
还是,挺羡慕吧。
被人关心的感觉,已是十分陌生。
悠久的记忆中,最多的便是那漫无边际的灰暗,无边无际的孤独寂寞。
那时,上辈子的记忆成了最好的解药,让自己翻来覆去的回想。
直到这些记忆渐渐被消磨,渐渐记不起,甚至姓名都忘了。
可笑的是,主人格并不知道这些。
因为这些负面情绪和感受,在真灵分裂时,被他带走了。
回过神来时,已是在精彩缤纷地远古天地间,‘大家’为了理想中的天地奔波着、谋算着,每一个瞬间都是无比充实。
再回过神来,自己站在‘最后一个同伴’面前,扼住了对方的咽喉,让对方归于自身。
凭什么,他只是那个平庸之极的男人的‘衍生品’!
又凭什么,他最终的命途必须是归于那个混蛋,成全所谓的主人格!
他已经站在众生之巅,坐在那紫霄宫中,将三清收为弟子!
他是鸿钧!
玄门之主,道门之源!
他!
啊……其实只是不甘心吧。
斗法中,魔祖的头颅被通天教主的剑光搅碎,魔祖之身再无法维持。
鸿钧袖袍挥舞,那魔祖残躯化作流光钻入鸿钧体内,鸿钧握住乾坤鼎的鼎足,独战三清圣人!
他始终不发一言,只是调运浩瀚如海的法力;
身形虽不再那般魁梧,却依然满是威严。
太清眉头微皱,手中大斧的虚影光芒大作。
“合力!”
太清圣人一声轻喝,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出现在太清左右,同时推掌。
那道巨人的身影出现在三清圣人身前,大手抓向鸿钧。
鸿钧怔了下,眼中有光芒闪动。
“老哥……”
鸿钧喃喃了声,随后满是疑惑地皱眉,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。
为何?
为何!
为!
那只大手毫无阻碍将鸿钧身躯握住,鸿钧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复杂,有迷茫、有歉然、有内疚、有怀念、有坦然……
还有几分激动。
甚至,鸿钧还抬起了能活动的右手,下意识伸向了这巨人的面庞。
没有在意这巨人只是虚影;
没有在意这巨人高举的开天斧;
没有在意这巨人冷漠且毫无波澜的表情。
“老哥,”鸿钧轻声喊着,嘴唇微微颤抖,那张面容诡异地化作了一张白净无须的面容,带着失落、带着微笑,带着哀求。
“咱们不开天辟地行么?
混沌海,也很自在啊。”
斧刃斩落。
广寒宫前,宫门被推开,蹦出了个灵巧少女,对李长寿忙道:“星君大人您回来了!”
李长寿:……
能不能把回字去掉?
回有几种写法知道吗!
怎么感觉现在的天庭对自己充满了恶意?
这世道怎么了?他马上就是要结婚的人了,到处都想给他搞个大新闻?!
偏偏……这广寒宫,李长寿必须独自进去。
姮娥站在阁楼前,化着淡淡的妆容,双手端在小腹前,身上的霓裳仙裙也是精心挑选。
她欠身行礼,喊一声星君,随后对李长寿投来了疑惑的目光。
李长寿笑道:“太阴星君不必多管我,我是来见个故人,或者说是带这故人来见一见道友。”
姮娥指尖轻颤了下,低头答应一声。
李长寿有些反客为主,看到不远处树下有两只石凳、一方棋盘,就近走了过去。
他自顾自坐在一侧,看着棋盘上的残局。
一旁姮娥有些不明所以,但当李长寿笑着道一声:
“道友,你觉得这棋如何解。”
另一侧的石凳上凭空现出米粒般的光点,光点抖动中,已是化作了一名中年文士,白面无须、说不上英俊,身着玄黑道袍,坐在了李长寿对面。
来人看向了姮娥,对姮娥露出几分歉然的微笑。
姮娥低头不语,手指却攥紧了自己的衣袖。
来人看向李长寿,叹道:“多谢了,只有一次的见面机会,还能带我来看看这唯一的弟子。”
“不用客气,”李长寿道,“我此前答应过太阴星君,当时有些搪塞了,今天引她来见见,真正记不起的师父是谁。”
“你赢了,”来人笑了笑,目中满是安然。
他看着李长寿,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朋友,又略带歉疚的说了声:“抱歉了,给这个天地添了不少麻烦,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。”
李长寿摆摆手,道:“不必多提,已过去了。”
来人纳闷道:“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理解,你如何知道,我还能最后与你相见一面?”
李长寿道:“浪前辈是你,但你不是浪前辈。
鸿钧和浪前辈其实没有主次之分,其他魔祖、燃灯本尊也没有主次之分,都是你被无尽孤独放大后的性格,归根结底是你的一部分罢了。
没有人的性格是单一的,所以他们看起来各不相同,性格上各有偏重。
只是你本身性格更接近于浪,让鸿钧和罗睺他们觉得,浪才是主体。
鸿钧也好,浪也好,其实都是你,但你不是他们,只有当一切归零,在零的状态再次恢复了均衡,你才能完整、才能再次出现。
对吗?”
来人自嘲的一笑:“你果然早就知道……”
“鸿钧道祖放过我太多次了,”李长寿叹道,“但凡涉及到我时,鸿钧道祖都会变得有些迟疑,甚至有些优柔寡断。
甚至,到了我反过来对鸿钧施压的地步,鸿钧却依然放过我在意的亲友。
这就离谱。”
“这其实是鸿钧那一面的性子,”来人笑道,“并非是我影响,‘他’原本算是我伪善的一面。
有时候伪善是能自我催眠的,想去做一些温柔的事。
我又不是什么温柔的人。
你可以把浪和鸿钧当做不同年龄段的我,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。
我其实很矛盾,心底充满了灰暗,偏偏又有求生的欲望,总是想着一死了之,又想继续苟且偷生,甚至为此不顾一切。”
李长寿道:“伪善不好听,算虚善吧。”
这人笑道:“其实我原本以为,你会号召三界的高手,搞一次轰轰烈烈的伐天,让生灵与天道对决。
我若是死在这般大战中,着实也是无悔了。”
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,凝视着来人,叹道:
“前辈你受洪荒影响太深,对生灵性命看的太轻了些。
弱者不应该成为强者的配角,每个生灵都应该去敬重,这是师父教我的道理。
虽然很理想化,但这也是一份信念。”
来人讪笑了声:“大概吧。
毕竟到了如今,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,到底是想追寻什么。”
“我师父说过,”李长寿道,“要学会敬重与尊敬。”
“得得得,又被说教了。”
来人手一摊:“你我之间,完全没点前辈和后辈的样子嘛。”
李长寿笑了笑:“罢了,这时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。”
“唉,”这人叹了声,看着姮娥,缓声道:“好想回去看看,可惜回不得,马上就要消逝了。”
李长寿正色道:“可还有什么交托之事?”
“没了,我能做主自己思维的时候,最后的念头就是如何消逝,现在终于做到了。
那个,啧。
抱歉啊,我不知道会把这天地搞成这样。
我当时只是误以为这地方是混沌海,我当时只是太无聊了,有些突发奇想,我真的不知道推世界一下,会诞生了那么多负面性格主导的分身,以至于让他们定下了整个天地的宿命。
我……
自己控制不住的那一面,会害了这么多人,做了这么多恶。
太屑了。”
他身形开始虚淡,身周光点不断飘散,嗓音也有些轻颤。
“你说,盘古老哥会原谅我吗?”
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,轻轻点头,言道:
“盘古神在混沌海看到鸿钧的时候,就已看到了今日的一切,真当混元无极圣人的道境是摆设吗?
去吧,他在等你去道歉。”
“会吗?真的……会吗……”
来人喃喃着,化作一缕缕流光,再无半分痕迹留下。
李长寿坐在那出了会儿神,扭头看时,已看不到姮娥的身影。
终归是忘了问这老哥叫什么。
不过还是多谢了……师祖。
待那白云飞远,孙悟空拨开猴群,冲到杨戬面前。
“那老英雄……”
“走了,”杨戬淡然道,“不过你要去致谢,本真君自可带你一程。”
“要去、要去!”
“还算你识抬举,”杨戬收起三尖两刃枪,笑道,“且收拾收拾,莫要这般邋遢,你猴子猴孙若是没地方安排,可送去我梅山。
还有,别什么老英雄老英雄的喊了。
这位是我师叔,也是……
道庭之主,人教大能,遁去之一,众生解救者,天庭终生荣誉二天帝,玉帝之密友,道门话事人,三清圣人最信任的弟子,天庭三百嫦娥总教习,太白金星,水神,海神,昔日道祖之九成八,妖族毁灭者,圣母娘娘公开承认最喜欢的人族后辈,薪火大道传承者,稳教大教主,云霄、灵娥二位仙子之道侣。
不过我听说,此前他为了暗中对抗天道私欲,隐姓埋名用化身在洪荒天地行走,用了假身份叫菩提老祖。”
“菩……师、师父?”
孙悟空豁然转身,看向天边那已消失不见的云彩。
“我先忙一下,别让大家久等。”
言说中,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锦盒,将锦盒缓缓打开,其内闪烁出璀璨金光。
“师兄,这是啥呀?”
灵娥小声问。
“金丹,”李长寿淡定地将这枚金丹拿起,缓声道:“一点,小底牌。”
“嗯?”
李长寿道:“这不是,均衡大道祭出去了,众道之庭不让我修行其他道,但总归我也要有点斗法的实力,不然在混沌海也无法生存。
莫小看这金丹,其内藏着一条道,太清老师教我的道。
道寄于金丹之间,金丹寄于我身,这不就又有道、能施法了?”
言罢,李长寿将金丹送入口中,仰头吞了下去。
此正是!
一颗金丹吞入腹,我命由我……也由天。
少顷,李长寿身周道韵再次凝聚,身周出现黑白玄光,太清·水德篇所承载大道再次流转。
这还不算晚。
众道之庭让他道躯元神存在了极大的亏损,也就是伤了元气。
这一块其实……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底牌。
李长寿双手掐印,心神瞬间勾连起天地间埋藏的最初几批、由他自己亲手制作的纸道人。
霎时间,洪荒五部洲各处飞起了点点星辉,一只只纸人飞到空中,对李长寿所在方向敬了敬礼,纸人自行焚毁。
而其内蕴含的一缕缕元神之力,化作流光飞向天际,被乾坤大道送去天涯海角。
回来了,都回来了!
李长寿取出两枚丹药服下,又轻轻一吸,灰白长发缓缓恢复成乌黑,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
不多时,那青年道者站起身来,对身后看呆了的众仙眨了下眼。
“别惊讶,只是让我实力稍微恢复一些,”李长寿耐心解释着,又想起了南极仙翁给自己的宝囊,将其内那件护身法宝拿了出来。
呃,普通一般盘古幡。
开天三件套守护众道之庭,应该是老师定下之事。
叹了口气,李长寿将盘古幡收入体内,让塔爷瞬间成了塔四爷。
《最弱金仙》。
李长寿看了眼天庭的方向,又看向云霄和灵娥,含笑道:
“顺利从天庭退休,向二位报到。”
“师兄!”
灵娥欢呼一声,不顾众人看着,扑上来抱着李长寿一阵蹦跳,云上顿时充满了愉快的笑声。
到了草屋前,李长寿在自己的草屋中转了转,又去了师父的草屋。
牌位一尘不染,香炉香灰满溢,显然灵娥平日里没有倦怠,经常过来照看。
点三炷清香又叩首三次,李长寿看了几眼牌位上的名号,转身去了屋外。
金丹震动,仙力将这草屋包裹、封禁;李长寿又招来两枚控制小琼峰大阵的玉符,将这草屋落去了山体中。
注视着四面浅草包裹的石面,他久久不能回神。
‘长寿……’
“嗯?”
李长寿扭头看去,所见只有湖畔垂柳,还有那波光粼粼的湖面。
有个老道似乎就站在湖面上,又随着清凉的微风,悄然消散。
李长寿笑了声,挠挠头,驾云赶回丹房。
“对了师父,您听说了吗?”
“听说什么?”
龙吉小声道:“太清老爷要把太清观搬来鲲鹏秘境了。”
“啊?”
李长寿眼一瞪,“真得假的?”
“真的,”龙吉道,“大法师好像被喊回去了,这事是文净阿姨告我的。”
“别喊阿姨,”李长寿随口道了句,“喊她女王大人。”
“嗯?”
“咳,我也要做点准备,欢迎老师入驻鲲鹏秘境,”李长寿笑道,“稍后我就去师兄的峰头收拾收拾,给老师腾个地。”
龙吉禁不住掩口轻笑。
她将行囊放在一旁,在李长寿的示意下,坐在侧旁的蒲团上,小声问:“师父,弟子其实不是很明白最近天地间发生的事。
您能跟弟子讲讲吗?
这天地似乎变了许多,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化。”
“这有什么好说的,就是一些打啊杀啊之事。”
李长寿眯眼笑着,躺在躺椅上,享受着此刻的恬静,以及那种诲人不倦、好为人师之乐。
他笑道:
“徒儿你记住,无论这天地如何演变,能得胜者没有其他妙诀,说来说去也不过四个字。
以人为本。
纵观之前,眺望后世,时空交替仿佛只是为了阐述了一个道理,那是一切之始,也是一切之终,蕴含了一切之真意,又蕴含了一切之终点。”
“师父,那是什么?”
“道,法自然。”
……
书评:《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