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笔:《流俗地》

应该是第一次读马来西亚华裔作家的书,故事框架相较于国内作品多了马来西亚和印度人,政体和时代的不同也影响到了书中人物的行为模式。总的来说这本书存有一种半生不熟的 “异域风情”。

一提到双雪涛就会想到东北、工厂、烟囱、市侩狡黠的底层小人物,一提到蔡崇达就想到妈祖、渔船、拜神、庞大繁荣的家族,一提到莫言就想到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冷漠脸庞喊着空洞的口号、把时代的困顿拧结在脸上的中年人、县委和乡镇大院……这些作家已经和极具中国特色的意象绑定在了一起,而黎紫书带来的意象有一丝熟悉,比如逼仄促狭的居民楼,复杂的邻里关系,但更多的是陌生,这也就给阅读带来了不一样的体验。

除去意象而言,我认为这本书并不及书评网站上那么高的评分,当然这也与我是断断续续读完这本书的相关,未能沉浸下去。我记得在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的书评里提过,我比较喜欢小镇或小城中几个家族(或家族代表)互动的这种故事模式,这本书也属于这种模式,但是故事只是像纱一样浮在每个人的身上,这点上与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还是有不少的差距。

整体来说本书闲时读来也不错。

原文摘录

奀仔之死

他一手挠头,一手接过叔父辈们递来的香烟,似乎还有点不知所措,手中的烟就被人点着了。

蕙兰

她原以为只是假寐而已,没想到被铃声惊醒时,嘴角吊着唾液如丝,半个灵魂已被黏煳煳的梦缠住。

客厅里几乎漆黑,几个睡房却囤积着光明。光太拥挤了,自房门底下的缝隙溢出。

莲珠

除了送礼促销让读者捡便宜以外,地方增版更是全彩印刷,随便翻开一页,都只教人觉得歌舞升平;里头的色彩毫无节制,把新闻照片里的男人一个两个灌得脑满肠肥;妇人亦多丰美,携儿如抱肥藕。细辉回想,那时候他真觉得人们都圆磙磙,像五彩缤粉的气球满街飘浮。

迦尼萨

她的哭声却细不可闻,像是那声音早在她体内被痛楚吞噬掉了。

大伯公

她的红豆冰棒只吃了三分二,其余的都被太阳舔过,融在了手上,好不狼狈。

美丽园

彼时银铃年幼,印象浅,这记忆被岁月晒一晒就蒸发掉了。

苍蝇已闻风而群起,顶着烈日的高温,在那人形里盘旋不去,像一群吊唁者一一上前去亲吻死者的血肉。

所有的路

毕竟她那时年纪小,像是身体感官尚未发育齐全,既不太能感觉语言的尖锐,被那些话刺伤了也不太有痛感。

南乳包

其实我心里清楚,他根本不是在迟疑着该不该跟我们走,他只是想着该怎样拒绝我。

新造的人

一路上蓝天白云,艳阳高照;大道两旁像两幅新完成的布景,油漆未干,尽是油棕树铺展出来的绿意盎然,加上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,全程通畅无阻,直让坐在车里的人感觉到一种衣锦还乡的气势。

那一声“哥”黏在喉咙里,像一口浓痰,吞也不是吐也不是。

十二岁以前

细辉对她形容过拉祖的笑,说是像鼻子下有两排麻将,全是白板。

话到舌上,无端觉得不妥,便忍住不说;嘴里分泌了一点唾液,让话溶解。

那个人

叶公便像受了极大的委屈,苦着脸说是呢,阿爸是我,阿妈也是我,两个角色我演得再成功,都只能拿五十分。

公仔纸

叶公明白得很,所谓同屋主,就一个屋檐罩住的情分。

红白事

楼上楼的住户,在那一幢组屋里朝见口晚见面,居民不分种族像是感情甚笃,可一旦离开了那里,以后便像流落在人海中,各自随波逐流,很少会再联系和碰面。也许那地方本无可留恋处,人们莫不是因为潦倒,住不起像样的房子,人生被迫到了困境,才会落难似的聚集在那楼里,忍受狭隘的走道与逼仄的居室,因而楼上楼的居民多数抱着寄居的心态,从搬进去的那一日起,便打定主意有一天会搬走的;走的那一日也意味着困境已渡,人生路上走到了宽敞地,再不需要与同病相怜者相濡以沫。

顾老师

老古却是从一开始便对这歌声免疫,倒还喜欢它能报时,况且有它折磨众生不分种族,便觉得对抗了回教堂一日五遍播的同一段经文,算是与马来人共享了头上这一片天空。

二手货

顾老师说,因为雨下得频繁,人生中不少重要的事好像都是在雨中发生的。那些记忆如今被掀开来感觉依然湿淋淋,即便干了,也像泡了水的书本一样,纸张全荡起波纹,难以平复。

这猫必然是看准了她失明,才把它不愿为人知的一面──它的阴森和残忍,如秘密般对她呈现。

失踪

一周,整整七天七夜,足够让神创造世界再一一给万物命名。

往事这口井,再怎么深,底下再怎么干涸,真细心推敲,也总有许多事可挖掘。

银霞这才想起来两人正处身漆黑之中,她说这下可好,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。

连你们开着眼睛的人都觉得这世界不安全,都必须活得小心谨慎,更别说我们这些看不见的人了。

马票嫂

口腔里没了一颗牙齿至少会留下空洞,到底算个痕迹,可肚子里被刮出了个据说只有苹果籽大小的胚胎,竟毫无流失感,还比不上撒了一坨大便那样,能觉出腹中的解脱。

一路上

似乎比之国家元首和各州苏丹,他更像是个睿智的老族长,值得全民景仰。

作者

Ferris Tien

发布于

2023-10-27

更新于

2024-05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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