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评:《飞行家》

这本书还是被一位 B 站 UP 主小隐安利的,看完才发现原来《刺杀小说家》也是双雪涛写的。这是一本短篇小说集,以其中一篇作书名。感觉双雪涛和王小波和张小花(网文作者,著有《史上第一混乱》等)都有一种冷静的幽默感。而在行文叙事上双雪涛从来都是吝惜笔墨,有大段的留白,让人读完后意犹未尽,甚至有时还会有不知所云之感。

这本书里大概也能看出双雪涛喜欢使用的意象:国企工厂、烟囱、没落的东北、小城镇中的人情味和大城市中的疏离。他笔下的人物塑造略显单薄,当然这也是因为短篇小说的缘故。透过剧情想表达的内涵大概最终也就回归到了这些意象上来。

这本小说集里我最喜欢的是第一篇《跷跷板》,没有太多的飘逸的思绪的线头,一眼能看懂,又觉得颇有回味,甚至能在一篇文学小说里找到一种悬疑推理的感觉。当 “我” 深夜潜入厂房,在跷跷板下真的挖出尸骨时,前边铺垫的平和舒缓的情节顿时紧绷了起来,但是行文偏偏极其冷静克制,甚至于戛然而止。而其他的几篇都渐渐具有了更抽象的涵义,也掺杂了一丝魔幻现实的感觉,比如《光明堂》中审判三个少年的鱼。

之前看小隐的推荐时还以为双雪涛是偏向严肃和分析风格的作家,没想到作品这么洒脱,也称得上有趣。总的来说这本书还是值得一读的。

原文摘录

跷跷板

屁股底下垫了尿不湿,头顶上挂着一只血袋,这边拉,这边灌,有点像小时候的数学题。

早上我陪刘一朵过来,先在走廊抽了支烟,一个中年女人自己举着滴流瓶子,在那吸烟,她的肿瘤在肝脏,她告诉我是喝酒喝的,医生不让喝酒,赶忙学会了抽烟,儿子在外地,她没敢告诉他自己得病,正是晋升的关键时刻。

土已经冻了,非常难对付,累得我满头大汗,大概挖了一个钟头,已经有了一个半米的小坑,什么也没有。我歇了一会,抽了支烟,发现汗要凉,赶紧继续挖。又挖了半米,看见一串骨头,应该是脚趾,我顺着脚趾往宽了挖,很小心,怕把骨头碰坏了。又花了大概四十分钟,看见了一副骸骨,平躺在坑里,不知此人生前多高,但是骨头是不大,也许人的骸骨都比真人要小。他的骨头里面杂着几块破布,是工作服。

光明堂

牛皮纸打开,里面包着几张白纸,白纸打开,是一个泥人像。一个女孩儿,没穿衣服,单腿站着,另一条腿向后伸。姑鸟儿,啥玩意?泥捏的?我说,好像是。姑鸟儿说,咋啥也没穿?我说,可能是没来得及,没来得及捏衣服。

当时因为悲伤的人挺多,所以也就没那么特别难受。

柳丁心里想,一个人装疯,是不是也有点不对,或者说,装疯的人是不是也已经疯了?

那些真正实施过抢劫的大孩子,倒是从来不会被送到工读学校或者被留级,他们似乎从来不会被逮住,因为面对的永远是无法反抗的弱者,而柳丁打伤的高年级学生,其中一个好像是教务主任的亲戚,这才是重点,才是姥姥变疯的缘由。

概括来讲,老师喜欢单纯的学生,或者好,或者差,或者愿意读书,或者愿意打架,这样比较方便装进思维的抽屉里。

那东西,我是捏给自己的,别人没权利看,所以我把它扔了。你保卫的是主席,我也有要保卫的人,人生很长,审判不是在此时,很久之后你回想,也许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。鱼喝水也能长大,不用吃人。

间距

其实吃饭这种事,尤其吃桌餐,邻人很重要,如果你是右手,旁边是左撇子,就很不方便;如果你心情不好,旁边的人又是自来熟,老是挑着你说事儿,想方设法把他那点对人生的见解告诉你,也是够你喝一壶的。

我说,地址一会发给你,明天十点开会,我是处女座,我不喜欢别人迟到。他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,说,我属狗的,只要有吃的,我就会准时。

我没有提及具体剧情,因为那样就会陷入无休止地推敲细节的海洋,伴随着列祖列宗托梦的审查。

柳飘飘说,可以死吗?我说,不可以,那是人生的结局,不是故事的结局。

飞行家

高立宽说,这玩意说个屁,有人脑袋大,旁人一眼就看见,有人屁股圆,总不至于天天脱裤子给人看。

高立宽说,若是你和雅风结了婚,住哪?这一句话让李明奇从拿破仑又变回了李明奇。

她说,你哥说你们家就你出息了,你摘了眼镜就瞎,出息到哪去了?我说,是,我虽然念了大学,但是真的也是一塌糊涂,你知道有时候都是虚名,一个家里需要一个虚构的人。

今天说一,明天说二,高考恢复了,谁担保二又变成一,不是另一次引蛇出洞呢?

他觉得婚姻生活是这么一种东西,当然孤独是很好的,不过发疯是不好的,婚姻也许也会使人发疯,不过是一种社会意义的疯癫,类似于一种沮丧和失望,而不是灵魂本质的分崩离析。

还有一点,高旭光自己并未觉察,那便是一种麻木,是脑中的一片区域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,被纷乱的现实像强光一样持续地照耀,以至于不再有太多的感觉,于是也不愿意做太多的变动,令自己的人生道路冒险地向一个有希望的所在延伸过去。

他认识的人在马路走都担心要磕跤,这位还想着在天上飞。

我哥又问了问我在银行做什么,我概括地讲了一下,他具体地又问了问,我发现他很熟悉银行的运作模式,只是对一些术语不太清楚,我马上明白他供职的讨债公司也是以同样的原理运作的。

白鸟

海明威说过,阉割虽然对人、动物和书都是小手术,可影响是巨大的。

我很高兴能够得奖,这是对我莫大的鼓励,就像在我很小的时候,老师会在我的作文底下画上一些波浪,意思是这两句写得好。这个奖就如同给我的人生底下画了一条波浪,说明我这几年干得还不错,这本小说也算站住了。

刺杀小说家

这世界上到底是理性害死的人多,还是感性害死的人多呢?恐怕谁也说不准吧。

宽吻

我见过大约一千个这样的学生,如同误入课堂的鱼,从我的课堂游出去,他们就会马上忘记我说的话,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话题,一条微博,或者用手机摇到了附近的某个人。

作者

Ferris Tien

发布于

2022-11-12

更新于

2024-05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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